了嘈雜的腳步,怎麼?天使們放棄翅膀,開始用下肢走路了?

我聽到金戈碰撞聲和吼叫聲,怎麼?天堂裡也有歇斯底里的搖滾歌手嗎?

我感覺黑暗的屏障倏得淡薄起來,隱約有聖光湧進了渙散的瞳孔,修復著那崩潰的神經……聖光中出現了一個人的影子,是上帝嗎?

上帝張開雙臂將我摟進懷裡,上帝的眼睛下起了溫暖的雨,有一滴滑落在了我的唇際,是鹹的,這是天堂為每位新人準備的歡迎儀式嗎?上帝的眼裡一定住著一片浩瀚的海洋。

〃四爺,策零敦多卜逃走了,那個女人,已自刎身亡,其餘人等負隅頑抗,皆就地正法。〃

〃剁成肉醬。〃

上帝的牙縫裡迸出四個陰冷毒辣的字,瞬間掀起了一陣血腥的風,我陡然清醒……啊,原來是四爺!

荒原多慘淡;蕭瑟泣秋風!……灌木被深秋醞釀成了一叢叢枯敗的骨架,飽染秋霜的衰草集體在風的壓迫下向一個方向佝僂著半人多高的身子……滿目肅殺!……

遠處濃煙滾滾,火浪滔天,以雷霆萬頃的威力,風馳電掣的速度,毀天滅地的激|情向我們湧來!一定策凌敦多卜,燎原的火種來自於他逃竄的方向,而我們,剛好在位於下風口,他是想燒死我們啊,用無邊無際的荒原殉葬!

逃,是目前唯一的選擇,馬嘶人沸狗號啕,四散而亂……追在後面的沖天炙焰,將四爺、我和我們身下的馬兒,三者的命運連成一體……可是,火借風勢,前面的荒原望不到頭,後面的催命火龍越追越近……這樣下去,都是死路一條,誰也逃不了!……何苦再拖累旁人?不如減輕馬的負荷,說不定他還能有一線生機,將心一橫,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我陡然一掙,滾下了馬!

在蔓煙荒草中翻滾了好幾圈,最後仰面朝天,無聲而曬,以蒼天為墓碑,用大地做墓床,灌木枯草,是與我陪葬的兵馬俑,而朵朵逍遙的白雲,便是我聖潔的墓誌銘!別了,阿九;別了,小四;別了,我失落的小五;別了,我……四爺!你吃錯藥了?腦殼生鏽脫線了?還是神經短路燒焦了?為什麼要跟著……

〃董鄂,你這個不識好歹的失心瘋!你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妖精!你想死?除非我死!〃他的五官在焦灼狂怒中扭曲,雙手粗暴地將我一把扯起提在背上固定好,雙腳則跋涉著金黃的草海,亡命地奔跑……剛才的三位一體此時已分崩離析,那匹勒不住的驚馬須臾間便減去了兩個負累,自是四蹄生風,僅留下一個漸行漸遠的背影……胤禛,你這個徹頭徹尾的笨蛋,無可救藥的呆瓜!趴在你背上拖累你的女子已經再也不是你喜歡的那個話簍子了,她啞了,舌頭上的陽光被陰霾噬食殆盡,伶牙俐齒只是如煙的過往,清脆明快的嗓音已化為虛無,再也不能誇誇其談,喋喋不休,大放厥詞,漫天瞎掰……想要痛哭失聲卻也不能,她已經無聲可失……埋頭啜泣,萬語千言,脈脈不得語……

後面滾滾熱浪席捲而來,隱約已可聽見枯枝敗葉在烈火中爆裂的碎響……萬事休矣!用不了片刻,被烈焰蹂躪成齏粉的將是我們!

胤禛高一腳淺一腳地揹著我踉蹌逃命,被追尾的致命高溫攆得汗流夾背,氣喘如牛,額頭青筋畢露儼然已到極限,但步伐卻絲毫不曾停滯……情不自禁用袖子替他擦汗,心裡默默地祈禱:神佛保佑,要麼天降甘霖;要麼風向逆轉;要麼大地在身後裂開大縫,隔離火海……

對啊,隔離!何不利用風向以毒攻毒?……我狠命地掐胤禛的腰,他說〃什麼〃,我又死命地掐,他說〃別鬧,有什麼就說〃……我急了,狠狠地咬他的耳朵……他咬牙挺著沒吭聲,但步伐挪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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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節:一百二十四章 綺羅散盡人獨立(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