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加莎的眼神堅定,她看著維克多,說道:“既然你已經認識到了問題,這項技術就不應該再繼續下去了。無論是對個人還是對社會,這種研究的潛在危害遠大於它帶來的利益。”

維克多沉默了片刻,隨後緩緩地搖了搖頭。他的表情變得複雜,像是在思索某件極為糾結的事情。他低聲說道:“其實,我早就不打算再繼續這項研究了。尤其是看到約瑟夫的變化後,我越來越意識到,這並不是我最初想要實現的目標。但問題是,根本不是我能決定的。”

阿加莎皺起眉頭,追問道:“什麼意思?”

維克多深吸一口氣,像是在鼓起勇氣吐露一件壓抑已久的秘密:“從一開始,這項研究的真正推動者就是軍方。他們對約瑟夫的變化並不感到擔憂,事實上,他們反而認為那種強大的體魄和暴躁的情緒正是他們想要的結果。在戰場上,他們需要的是無所畏懼、衝鋒陷陣的戰士,而不是深思熟慮、感情充沛的人。他們認為,暴力和侵略性是實現戰果的最佳途徑。”

阿加莎聽完,臉色微微發白:“他們只在乎力量的結果,卻完全忽視了這些人的心理狀態?他們根本不在意這些實驗物件的未來,只是把他們當成工具?”

“是的,”維克多點點頭,聲音低沉,“當我試圖向他們表達我的擔憂時,他們只是冷冷地回答我:‘你負責改造身體,其他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這種態度讓我感到噁心,也讓我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為此,我曾經有過將近兩個月的頹廢期,我甚至不敢回到實驗室,生怕看到更多像約瑟夫一樣的人被推向這種未知的深淵。”

阿加莎嘆了口氣,她的語氣柔和了些:“所以呢?後來呢?”

維克多苦笑了一下:“後來,我還是不得不回到了實驗室。但就在我重新回去的那一天,我發現了一件讓我感到意外的事情。約瑟夫,他變了。”

“變了?”阿加莎疑惑地問,“變得更暴躁了嗎?”

“不,”維克多搖頭,“恰恰相反,他變得沉穩了。看起來依舊強壯,但他的目光不再咄咄逼人,整個人散發著一種奇怪的平靜與自信。剛開始,我以為是軍方給他注射了什麼鎮靜劑或者其他藥物,但後來我發現事情並不簡單。”

維克多的眼神中透出些許感慨,他繼續說道:“經過一番觀察和調查,我發現,這一切的變化都與一個叫麗芙的女孩有關。”

維克多回憶起那個下午,當他拖著沉重的步伐再次踏進實驗室時,一切似乎變得不太一樣了。他沒有像往常那樣直接投入研究,而是下意識地四處張望。當他的目光落在角落裡的一組訓練裝置上時,他看到了兩個人:一個是約瑟夫,另一個是麗芙。

麗芙是軍方另一個實驗物件。她原本是一名出色的戰地醫生,在一次突襲任務中失去了雙腿,成為戰爭的犧牲品之一。即便如此,麗芙從未表現出對命運的抱怨。她主動申請參加基因加速計劃,希望透過這項技術重新恢復行動能力,並繼續為戰場上的傷員服務。但維克多清楚,這項實驗帶來的不僅是希望,還有難以想象的痛苦。

麗芙的恢復過程比其他人更為艱難。重新生長的神經和組織讓她時時刻刻感受到撕裂般的疼痛,而她卻從未在他人面前流露出軟弱。那天下午,她正在嘗試用新生的雙腿走路,每一步都走得極為緩慢,卻堅定無比。約瑟夫在一旁默默注視,眼神中充滿複雜的情感。

“疼嗎?”約瑟夫突然開口問。

麗芙停下腳步,汗水從她的額頭滑落,卻微微一笑:“當然疼,疼得像地獄一樣。不過,我已經從地獄裡爬出來了,這點疼痛,沒什麼。”

麗芙的話像一記重錘敲在約瑟夫心上。他似乎想起了自己在手術檯上經歷的那些日子,那種痛徹骨髓的絕望讓他恨透了世界,恨透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