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船上,已是黃昏。在江陰一連待了五日,也是時候繼續啟程了。

賽龍舟就不看了,主要是不能參與。人家參賽的都是各鄉各鎮的青壯組隊,訓練多日團結一心配合無間,根本不缺人,外鄉人擠不進去。

對長養在岳陽的師兄弟幾個來說,光看很沒意思,擼起袖子下去劃才算參與,才算是真正的熱鬧刺激。

而且洞庭湖上更精彩的都有,屈原可是楚國人,荊楚大地上的人民只會更敬仰愛戴他。

在黃昏日落中,大家解下纜繩,搖櫓划槳。兩條船一前一後,在夕陽的紅霞下,在閃動的橘波里,緩緩去向莽莽蒼青的遠山闕隙。

兩條船並不好劃,人手不夠,又請不到願意出遠門的船工,林風庭只得買下五個奴隸,讓他們幫忙幹划船搖櫓張帆掃地這種粗活。

不過伙食和待遇可不是人伢子那裡能比的,豬肉魚蝦米飯頓頓有,大家吃什麼他們就吃什麼。此外還發了新衣被褥和工錢,不按奴僕對待,只拿他們當做僱工。

沿五瀉水直入太湖,五瀉水也稱“涇河”、“運河”、“漕河”,是長江入太湖的主要水道之一。

太湖是海跡湖,原是一處海灣,不過在長江帶來的流沙堆積之下,海灣被封閉,離大海越來越遠。水質也逐漸淡化,最終成為了一個淡水湖。

到太湖,就不得不說鼎鼎大名的太湖石了。

“梅寒而秀,竹瘦而壽,石醜而文,是為三益之友。”

這是蘇軾的話,梅、竹、石,三者並列,都是園藝中的常客,也是文人雅士最喜最愛之物。

鄭板橋也言:

“一竹、一蘭、一石,有節、有香、有骨”

石的地位可見矣。

蘇軾又言:

“米元章(米芾)論石,曰瘦、曰縐、曰漏、曰透,可謂盡石之妙矣。”

作為景觀石,太湖石的“皺、漏、透、瘦”是其有別於其它景觀石的特點,通透玲瓏,姿態萬千。

宋人愛太湖石,米芾跪石稱丈,拜石稱兄,抱石而眠。曾幾也寫詩稱讚:

“濟勝初無具,搜奇只此間。飛來太湖石,坐我洞庭山。面面成窗戶,峰峰出髻鬟。寓居端欠此,頗欲載之還。”

“頗欲載之還”,石頭太重,曾幾想搬卻搬不動,可是皇帝可以啊!

徽宗更愛太湖石,雖是帝王,卻在他的作品中呈現出一種文人心態。

他的一生山水花鳥成痴,書則瘦筋,畫則花鳥山石。工筆重彩,取向細膩寫實,精緻莊重,卻又不失意境,給人詩意與靈性。這樣的他自然和米芾一樣,抵抗不了奇石的魅力。

他的《怪石詩貼》如今正在臺北故宮博物院收藏:

“殊狀難名各蔽虧。高低崒屼鬪巍巍。直疑伏獸身將動。常恐長蛟勢欲飛。□裂幾層蒼檜(氵齒)。凝嵐四接老松圍。名封三品非無美。飲羽曾令壯奮威。”

(有一個字已經缺失,辨識不清,有個字則打不出來,應當沒有收錄進現代字典之中。)

賞石玩石已經成為了一種文化,但這種文化也是不斷發展的。初是賞玩石之形,後則更進一步,品味石之意,“得意”而“忘形”,“得魚”而“忘筌”。

從美學觀點上講,是以意相石,移人之情致於石上,石則是誘使人散發情致的鑰匙。

“‘米元章論石,曰瘦、曰縐、曰漏、曰透,可謂盡石之妙矣。’東坡又曰‘石文而醜’。一‘醜’字則石之千態萬狀,皆從此出。彼元章但知好之為好,而不知陋劣中有至好也,東坡胸次,其造化之爐冶乎!燮畫此石,醜石也。醜而雄,醜而秀。”

這是鄭板橋的話,“醜而雄,醜而秀”。可凡是醜怪之物,多為人所厭憎,太湖石為什麼能獲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