濺在臉上,一時心慌意亂,不知是誰受傷,不知是誰的鮮血這般灼人,只得失聲泣道:“你們怎麼了?”

一時間,楚韻如也顧不得此刻百感交集的心情,更無心去理順剛才那一瞬,不知是痛是傷是喜的心境,只是慘笑一聲:“我沒事。”

然後凝望容若,疾聲呼喚:“容若,你怎麼了?”

“他怎麼了?”納蘭玉奔上前兩步,卻又駐足不行。

“御醫給他看過病,也許是因為中毒,也許是因為別的原因,他的身體很虛弱,經不起太大的傷害,否則就有可能陷入長時間的昏迷。”寧昭淡淡道,“他被關了那麼多天,肯定會發瘋一樣到處亂撞,身上一定受了不輕的傷,剛才衝進火裡,被燒傷燙傷,再加上體力透支,暈倒是肯定的。”

在他說話之間,已經有無數人衝上去了,潑水的潑水,扶人的扶人,迅速抑制住蔓延的火勢,把容若三人扶離危境,早準備好的太醫也抱著醫箱擠了過去。

“有太醫在,這點事,無礙的。”寧垢說得漫不經心。

納蘭玉沉默了一會兒,臉上神色變幻不定,望著被無數人包圍著的三個人,良久,終微微一嘆,轉頭而去。

他沒有請旨,沒有告辭,可謂大不敬了。

寧昭也沒有生乞,沒有質問,甚至從納蘭玉轉身,到遠去,他都沒有回頭,再多看他一眼。

他只是靜靜望著巳成灰塵餘燼的摘星樓,靜靜望著被圍護著的三個受傷的人。

誰知他們傷的是心還是身,誰知他們流的是血還是淚。

而他,只是靜靜凝望,然後,淡淡吩咐:“好好照料他們。”

第二十三集 第六章 兄弟之情

納蘭玉在黑暗中前進,夜那麼深、那麼沉,滿天的星光,彷彿也死氣沉沉,那彷彿可以把整個世界都燒燬的火焰,也在這黑暗中漸漸消逝。

他木然地往前走,不去靠近他受盡苦難,傷身傷心的朋友。

有太監、宮女訝異地望著他的背影,在無人處低低議論。

“納蘭公子和容公子夫婦不是很好的朋友嗎?納蘭公子和公主,不是交情極好嗎?為什麼他們受了傷,納蘭公子連過來看都不看一眼,問都不問一聲?”

“容公子闖下那麼大的禍,公圭也違逆了皇上,就算納蘭公子也怕惹禍上身吧!”

“朋友這種東西,不就這麼回事嗎?”

竊竊的聲音,在黑暗中,迅速響起,迅速消失。

納蘭玉什麼也聽不到,就算聽到,也不會在乎。

他木然地穿過富麗堂皇的宮殿。

朋友,什麼朋友,他能為他的朋友做什麼?

他木然地走出深寂冷漠的宮門。

他曾經以為,他是那個溫和可親的皇帝哥哥的朋友,但他無法幫他分擔罪責,無法為他解除憂思,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行霹靂手段,步修羅之道。那暗夜裡,火焰中,通紅的眼中,可也有瘋狂,可也有病苦?

他木然躍上他的馬,把守在宮門外等侯的一干隨從的呼喚聲遠遠拋下,讓馬蹄聲,在深夜裡,踏碎滿城寂寥。

他與安樂,從小一起長大,一起學詩做詞,一起讀史觀今,一起琴蕭相合,一起闖禍胡鬧。然而,他既不能為安樂執言不平於前,又不能救安樂烈火地獄於後,他甚至只能眼看著安樂,陷進國家權勢紛爭的謀算中,連伸出一隻手的力量都沒有。

他木然衝進相府,冷漠地喝令任何人不得前來打擾,把所有下人關懷的眼神視若無物,大步走回他的房間。

他與容若拋棄身份相交相重。還記得大楚皇宮花月良宵的快樂。

而如今,明知容若的妻子已經遭人毒手,他卻連一個字都不能對容若說。這樣的他,有什麼樣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