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去,龍溪鎮就漸漸地隱入到那雙暗黑的翅膀裡去了。陰雨綿綿中,街上人跡稀少,只有三兩個人,撐著紅油紙傘,匆匆地穿過龍溪鎮上的小巷,一下子,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只有家家屋裡昏暗的燈光下,有人還津津有味地談論著白天鎮上舉行的幾場鑼鼓喧天的龍舟賽。

“曾記棺材鋪”座落在鎮子西邊的尾巴上。曾老闆也是去看了龍舟賽的,雖年紀大了不參與,可站在岸邊撕開嗓子跟著娃崽們喊叫助威,也有些累了,此刻正提起紫砂壺倒茶,慢騰騰地端起杯子,啜了一口夜郎丹茶,想提提神。茶水還沒吞下去,他的眼前就黑了一下。等他抬起頭來,看到他的店裡,不知什麼時候進來兩個人就站在他的面前了。他在想,她們怎麼走路一點腳步聲都沒有呢?難不成,是飄進來的?那是兩個女人,確切地說,一個女人,一個小妹崽。女人三十幾歲,身材高挑,生得粉白黛黑,膚如凝脂,只是整個人身上有一股隱隱的戾氣。她一進來,只看店鋪不看人。那個小妹崽呢,十二三歲吧,一雙傲氣的丹鳳眼冷冷地打量了他一眼,也跟那女人一樣到處察看,然後煞有介事地走過來走過去。這舉止還不打緊,讓曾老闆詫異的是,這兩個人一身皆白,頭上皆戴著孝帕,一直垂到腰上。那個妹崽的背上,還揹著一個小小的布娃娃,布娃娃也是一身皆白,也一樣披著孝帕!雖說是做棺材生意的,但披麻戴孝來買棺材,他還是第一次遇到。一般情況下,哪家死了人,用不著孝子出面,幾個親戚來幫忙買就是了。這母女二位披麻戴孝親自上門,是無人相助還是不懂得鎮上的規矩?鎮上那麼多店鋪裡賣的,不是針線鞋布,就是柴米油鹽,是家家少不了的生活用品。他店鋪裡賣的棺材雖是裝死人的,用途不同,但目的相同,都是家家少不了的必需品,都想賺錢呀。這,這母女一身皆白堂而皇之地走進他店鋪,這可是生意人的忌諱呀。如果是油鹽鋪子的老闆遇到這事,想都不用想,管她是男的女的老的小的,打罵出門,再往人家的背影唾幾口唾沫,把晦氣趕走就是,鋪子照樣開。可他這是開的棺材鋪,一口棺材就是一個人的世界,是一個人的家,是一個家的興衰成敗,這是有定數的,是生死相關的買賣,這哪敢大意?曾老闆心下一怒,但不敢發作。這兩具瘟神不請自來,不是好事,得想辦法快快送走才是。

曾老闆滿面笑容地站起來迎客,指了指旁邊的兩個椅子說:“兩位請坐,我這裡有上好的柏木壽方,還有青岡木、香椿木和紅松木的。請問,您要哪一種的?”

那婦人眼睛看著某一處,好象沒聽到一樣,沒有反應。小妹崽側了側身子,到處看,其實店裡除了幾根桌椅板凳,什麼都沒有,然後盯著曾老闆說並沒有正眼兒看曾老闆,說了兩顆字:“全要。”好象他開的是水果店,她貪婪得想嚐遍店裡的美味。聲音像冰凌子一樣地冷。

第一章 棺材鋪 3

小妹崽側身的時候,曾老闆驚駭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原來她身上的布娃娃竟是用一具骷髏頭做的!深陷著的空洞的眼窩子正冷冷地盯著他!好半天曾老闆才點頭說:“好,好……”停了一下,才接著問:“你家,去了……幾個人?”

小妹崽說:“一個。”

曾老闆一愣,嘴大大地張著,想說什麼,卻說不出。

小妹崽從婦人手裡拿過一個小錦袋,放到桌子上,說:“老闆不賣?”

曾老闆看了一眼那沉甸甸的錦袋,連連點頭,說道:“賣,賣,我這裡一共七副壽方,價錢有貴有賤,合起來,每副算你五塊,七五三十五,給個三十塊,不不,二十五塊就行了。”

小妹崽好象不在乎錢,徑直把錦袋口子的布鎖解開,對曾老闆說:“全都給你。你看,夠不?”

曾老闆看那一錦袋的錢,何只二、三十塊!?應該有五倍之多!

曾老闆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