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跟著大太監在帝王寢殿門口站立,抬眸看著面前朱紅木門沉默一會兒,表情清淡上前推開了門。

一扇門,兩重天。

外面還是錦繡芳華,明艷嬌媚,裡面已是煙霧沉沉,一片昏暗。

四處暮色,那抹明黃便在昏暗中越發清晰起來。顧南走上前去合上門,年輕的帝王轉過身來,嘴角的弧度一如從前溫柔。

面具戴的久了,就越發難以摘下。

可顧南永遠都記著,當年他第一次踏入蕭從瑜寢殿時,後者睜開眼睛看他,那雙墨色眼眸中的凌厲與睥睨。

他走上前去,躬身:「參見陛下。」

話音剛落,眼前明黃一現,手臂被人輕輕握住。蕭從瑜將顧南扶起來,嘴角弧度越發繾綣:「你來了。」

顧南垂眸將手臂抽回來,嘴角一扯:「這裡似乎不是我應該來的地方。」

聞言,蕭從瑜眸子一暗,他清楚顧南的意思。

——賀驍戈受陷入獄,顧南自然也難辭其咎。

「你願意與他共死,也不願好好看看我。」蕭從瑜淡淡道一句,面無表情。

顧南沉默著看他,無聲承認。

這樣的舉動無異於是在蕭從瑜心上紮了一刀,年輕的帝王攢緊拳頭,抬眸定定看著顧南的臉,許久,一字一頓開了口:「你知道我想要什麼。」

顧南自然知道。

他嘆口氣,琉璃色的眼眸在薰香纏繞中更淺了幾分:「你也應當知道我想要什麼。」

神色清淡,眸色疏離。

蕭從瑜突然響起,在他還是太子時,曾對顧南許諾,只要他願意留下,功名利祿,榮耀繁華,顧南想要的,他都能給他。

那時候青年就是用這樣的姿態,用最堅定的語氣說了一句——我只要自由。

再後來,一襲白衣眉目溫潤的人便義無反顧跟隨賀驍戈去了邊關,看遍大漠黃沙萬裡後回京,來去都只為了一個人。

蕭從瑜突然覺得嫉妒,特別嫉妒。

「你要的自由,他給不了你。」蕭從瑜眯起眼睛,嘴角的溫和笑意霎時消散:「出京無法為你遮去風沙萬裡,入京又親手將你捲入權謀……他沒辦法護你周全,可是我能。」

顧南淡淡看著他。

蕭從瑜眸色深沉幾分,緊接著之前的話語開了口:「若你願意留下,賀驍戈依舊是白虎營戰神,他將回到沙場橫刀立馬快意人生,京城一切繁雜都與他無關,而你……顧南,你想要的,我都願意給你。」

我都願意給你。

六個字,低沉沙啞,一字一頓,字字都是真心。

「我想去一個地方,有著清酒桃花的地方。」顧南開口,眼眸逐漸聚齊柔和的光:「我想同一個人一起回去,遠離京城浮華絲綢錦繡,身著布衣待在一家醫館,曬曬太陽看看花,偶爾一同去清河邊上喝酒,醉了鬧,醒了笑,那一定很自由。」

聲音清朗,眉眼溫潤,字字勾勒人家。

顧南唇角彎起弧度,直視上蕭從瑜的眼睛:「你能是那個人嗎?陛下。」

一句不緩不急的問話,蕭從瑜卻突然發覺自己無法回答。

他能嗎?

或許蕭從瑜能。

可陛下不能。

心思沒由來一亂,蕭從瑜垂下眼睛,再抬眼,看到眼前青年的神情已經變得平和,那雙如同琉璃的眼睛帶著淡淡的光,讓一句淺淡的話生生刺入他的心臟。

「陛下,你太貪心了。」

一個時辰前,在天牢,坐在昏暗中亦不減從容的將軍曾對他說過同樣的話,七個字,一字不差。

多不公平。

蕭從瑜無端覺得眼睛刺痛,他垂下眼睛,聲音一時間無比乾澀:「貪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