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了沉默,我莞爾,看著他,他一笑,道,“不必這麼緊張,你也害怕我嗎?”

“不是害怕,”我搶著脫口而出,“而是,而是……”卻沒了下文,便抿緊了唇,趕緊換了一個話題,道,“對不起,王爺,我看世顯實在是沒辦法讀進去,所以……”

“我把你單獨留下來,並不是為了顯兒的事情。”

雋行將我打斷,我於是沉默下來,看著他唇邊變幻莫測的淺笑,他續而又道,“聽說沂丞已經決定冊封你為他的正妃。”

我沒料到他會跟我提起這件事,我壓抑住心裡的潮湧,也用一個微笑來回復他,“王爺的訊息倒是很靈通,感謝王爺如此關心了。”怕是站了一下午,站的太久,步子也懸浮起來,後退幾步,跌坐在石凳上,雋行走過來,仔細的瞧著我的膝蓋,我順著他的目光,月白輕紗的裙襟下,那兩塊小孩巴掌大的烏紫淤痕,已然顯眼,“這也是他乾的……?”雋行朝著我的膝蓋伸出手來,我的腿不由自主的顫動了一下,他的手卻停留在那表面,沒觸及,慢慢的,又收了回去。

我不語,別過了臉去,聽見他略帶嘲諷的口氣道,“看來沂丞為了將你留在身邊,寧可不折手段。”

我心裡泛起隱怒,他特地留下我,就是為了嘲笑我麼,他知不知道,這麼做,是揭開了傷疤又撒了一把鹽,我有多痛,他又知不知道?我瞪著雋行,呼吸有些不穩,他卻一直是那般若有若無的笑意,我起身來,向他福了一□子,“如果王爺沒有其他吩咐,奴婢先告退。”

“站住。”

雋行喊住了我,我沒有轉身,他卻繞到了我的身邊,問道,“沂丞這樣對你,難道你就不恨他麼?”

“恨?”我苦笑了一下,“我沒資格恨他,他也沒資格恨我。但不同的是,他有足夠的權力擺佈我的人生,而我卻沒有自己掌握命運的機會。”

“也就是說,你會答應這樁婚事?”雋行這麼無所謂的問著,一雙眼裡,滿是荒唐與諷刺,我深吸了一口氣,道,“你認為,我可以拿什麼去反抗?”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將我拉進逼視,用只有我們兩個聽到的聲音,輕聲的問,“這麼說,你們並不是兩廂情願,是他強迫你做他的女人……?”

“不,他沒有強迫我……”我咬牙,寒心徹骨的笑了笑,我踮起腳尖湊在他耳畔輕吐納著氣息,“他打算將我送給越姜國那個肥豬做和親的玩物,為了報復,我爬上了他的床,勾引他做出了萬劫不復的事情,從此他便恨我入骨,用盡一切辦法來折磨我……”我的腳跟慢慢重新落回地面,揚起眼簾,迎上雋行的愕然,我悽然的扯了扯嘴角,其實,我可以不必說的,可我對他……

這絲妄念,不肯滅去,一直倔強的悄連在他的身上,這樣的牽絆,使得我疼痛不堪,煎熬掙扎,若不親手碾斷,我怕這一生都得不到解脫。

雋行很快恢復了平靜,他對我說,“生在帝王之家,往往無從選擇自己的命運。”不知為何,他的眼底滑過了一絲黯然。

“但承受並不是最好的辦法,既然不願被人控制,就要學會控制別人,尤其,是在這大明帝宮裡。”雋行的眸色,越來越鋒銳,“這帝宮就是一個棋盤,你我都是那盤上棋子,所謂命運,只有兩種,要不就被人吞掉你的一切,不想做被吞噬的那一方,你就只有拼盡全力,吞掉別人……若是你,你願意做哪一方?”

我凝望著他那雙含笑的眼睛,一時間,背後發起了一層淡淡的冷汗,暖風兮兮拂來,渾身被吹得酥麻不已,也不知如何回答。

“小時候的事,還記得多少?”他揹著手,不再看我,也眺望著湖面的風景。

我嗅著那清風的幽淡,兀自擺了擺頭,徐徐道,“自八歲那年在靈堂重新醒過來,從前的許多的事情,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