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陸龍捲往北而去,世人有乘馬坐船而行,隨著一條龍捲飄搖,不知能否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不過進入北莽後,在飛狐城聽說過道德宗麒麟真人曾經一葦渡去十三峰,而把極北冰原當做淬體煉魄之地的拓跋菩薩也有過站鯨浮海的壯舉,比較這兩位,徐鳳年也差得不太多了。萬物皆有生死,衣衫襤褸的徐鳳年養劍六柄以後,察覺到龍捲已經開始式微,遠不如起初勢如破竹,便開始以一劍扶搖不斷斬向氣壁,加速這條陸龍捲的消散,最後一次給丟出龍捲,徐鳳年驟然提氣拔高身形,站在雲海之上,看了一眼西下夕陽,雲霧透紫,呈現出紫煙嫋嫋的唯美風光,徐鳳年如痴如醉,那一刻,一個念頭掠過,御劍的她是否見過此情此景了?

回落人間,春秋一劍扶搖斬裂氣象聲勢都不復當初的陸龍捲,落地原本無礙,徐鳳年還沉浸在方才思緒中,結果被人一腳踹出個狗吃屎,雖有臨時警醒,仍然躲不過偷襲,好在那一腳沒有擊殺慾望,徐鳳年在地面上撲出一大段距離,身上這套衣衫徹底破碎,起身後看去,是他這輩子最不想見到的熟人,另一個黃寶妝,洛陽!黃昏中,黃沙上,一襲白衣飄飄。徐鳳年頭大如鬥,碰上拓跋春隼和目盲女琴師這兩撥勁敵,都不曾當下這般棘手,強自壓下心中寒意,不退不跑,並非徐鳳年悟出扶搖式後便有了視死如歸的氣魄,而是那一腳透露出的訊息,讓他不至於掉頭逃竄。果然,女魔頭洛陽開門見山說道:“你隨我去一趟冰原,我殺拓跋菩薩,寶物歸你。”

徐鳳年毫不猶豫點頭道:“好!”

不答應十成十是個死字,形勢比人強,容不得徐鳳年打腫臉充英雄好漢,只要這尊女閻羅不是要他拿春秋抹脖子,他就都會乖乖應承下來。洛陽顯然有些滿意徐鳳年的爽快態度,轉身先行,徐鳳年跟在她身後,始終保持遠遠十丈距離,這能保證她無緣無故想殺人時,不至於被一擊斃命,好歹拼死給出幾招。凝神望著那個修長背影,她穿了那件很大程度上消弭性別的白袍子,木簪挽發,當初在敦煌城見到她,若非近距離見過棋劍樂府女子黃寶妝的容顏,徐鳳年一樣不會將她當成女子,她實在是殺氣過重,英武非凡,撐死了被當做算命先生常說是生而富貴的男子女相。

徐鳳年遊歷假裝相士騙錢那會兒,經常對著相貌磕磣的男子笑臉說道公子相貌不俗,南人北相,定然是大富大貴難跑了。不過那時候肯定還會有轉折,加上“不過”兩字,若非這樣,也不好從口袋裡騙出銅錢來。徐鳳年吃足苦頭的那三年,總結出一個道理,簡稱兩大難,一難是讓別家媳婦爬上自家床,二難是讓別人囊中銅錢入自家口袋。倒黴撞上驪珠被鄧太阿擊碎後的洛陽,徐鳳年半點揩油佔便宜的小念想都欠奉。

洛陽稍緩了步伐,十丈距離變作九丈,徐鳳年悄悄重新拉回十丈,當變成九丈時,徐鳳年就不再多此一舉,任由她慢慢拉近到三丈。這位女子輾轉北莽一戰最終躋身武榜前十,再戰贏過洪敬巖就成為天下第四,雖然第三戰輸給了鄧太阿,止步於第四,既然她有去跟拓跋菩薩扳腕子的決心,想必和鄧太阿那一場毀城之戰,未必就是傾力搏殺,因為她始終是以雨劍對鄧太阿的劍,而此戰之前天下皆知魔頭洛陽殺人如拾草芥,唯獨不曾見她用過劍,可想而知,洛陽最可怕的地方不在於她排名之高,而在她的年紀輕輕,在於她的進步速度之快,而她明顯跟王仙芝拓跋菩薩走了一條路子,就是以戰養戰。

背對徐鳳年的洛陽平淡說道:“你要去吳家劍士葬身遺址?”

徐鳳年輕聲道:“不錯。”

洛陽平靜道:“那你我兩旬後在寶瓶州打娥城相見。”

說完她便一掠而去。

見過洛陽並且有過約定的徐鳳年心頭壓大石,駐足原地,望著那個瀟灑遠去的身影,臉色陰沉,嘆了口氣,去吳家九劍破萬騎的路上,已經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