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爾城宮殿裡,關雎子端坐在主位上,眾將官分列兩旁,坐在上首位的乃是石三,天機子坐在他的對面,兩人遙遙的點頭致意。滿堂上洋溢著別樣的氛圍,往日的晦氣一掃而空,換上的是一家歡喜、幾家憂愁。關雎子面露喜色,看上去精神矍鑠、意氣風發,掃視了一眼眾人,笑道:“此次全仰仗察燕新黨領袖石三,若不是他,我生死不能卜定,霍盧國也要墮入深淵,最讓人感動的是他新黨已被人逼入絕境,還能騰出手來幫我,這是何等的豁達開朗、大仁大義,值得你們效仿。”

石三本想辯解,但想到關雎子的為人,定是有所指定的,便也就拱了拱手,笑了笑試圖矇混過去。然而,關雎子卻並不打算就此罷休,又對石三說道:“石三,你在霍盧立有大功,我朝古來便有封公侯之祖制。”又吩咐近臣道:“常寺,你速去翻查舊典,這等救駕之功當封做什麼公?”石三又要推脫,關雎子擺擺手道:“莫要推辭,且看分解。”

常寺依令而行,翻開典籍認真考究,最終合卷道:“我觀舊制未見立功大如此者。大公之下,有護國、安國、平國、興國、定國五公,又有州、郡、縣、邑、亭五侯,到底該封做何等公侯,全在陛下定奪。”

關雎子道:“侯就算了,就封個定國公吧,與他所做之事也相匹配。”見石三作勢要推辭,便對眾人道:“你們可有什麼不同看法嗎?”以掌擊案,慷慨道:“莫要多言,就這麼定了。”石三再不敢講什麼規矩,登時站起來道:“我乃外邦之人,不過做個引路的導向,怎敢領這等功勞。況且我祖地在察燕,於霍盧雖有恩情厚誼,卻並無報國之心,封做公侯,唯恐不能夙夜在公,平白辜負了陛下一片苦心,更辜負了治所一方百姓。”

關雎子見石三如此“不識時務”,心裡便有些怏怏的,封官許願都不能動搖其意志,豈不是叫那些老對頭看自己的笑話?語氣便較之前僵硬了些,道:“你這般‘臨陣脫逃’就不怕辜負了我,辜負了一方百姓嗎?再者,誰曾說過要封你治所?你這是在怪我給得不夠多,要有封地、庶民嗎?”

石三趕忙辯道:“石三不敢,只是……”石三本意是要說“只是滿朝文武忠臣,功在我之上甚焉,石三未立寸功,安敢躍在他們之上?”然而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至少,這話外之音十分豐富,明面上是自謙之詞,卻又蘊含著許多暗諷,其一便是滿朝文武之功難道只有你看得見,我這一朝之君是個睜眼瞎嗎?其二便是賞罰分明與公正無私乃是身為仁君的首要品格,石三若是這般說,無異於罵他是個斷不得進退得失的無道昏君;其三,這些年來,關雎子身體日漸頹殘,僅憑手段實力是不能服眾的,因此,朝中多有心懷貳心者,以他的心智,自然是一一看在眼中,如今身體痊癒了,以嶄新的面容重回巔峰,往日那些“忤逆”者自然是戰戰兢兢,唯恐與他們來個秋後算賬,如今石三始終陪在關雎子左右,又是履歷清白的異族人,難免讓人腹誹,這是不是他用的一招假手於人或更直白些,乃是“借刀殺人”;其四,人都有假的一面,即便你是真的,只要他們心中認定了你是假的,你便是假的,即便言之鑿鑿,恨不能與功名利祿劃清界限、一刀兩斷,然而,在混跡於朝堂的人眼中,這些不過是掩住醜惡心胸的慈善假面,為得是更快、更多、更安全地得到。即使石三是真心要推辭,但在朝堂上烏泱泱幾百人中難保有三兩百個將他視作“欲拒還迎”的庸俗人。因此,想了又想,在這般情形下,想要不得罪關雎子,又要穩住滿朝文武,最好的辦法就是裝傻充愣。於是石三笑呵呵地道:“只是此身非我有,還要請過族中弟兄。”

關雎子倒也體諒石三的苦衷,只是他愛才心切,一心要留在身邊,為己所用。所以,他仍有些不甘心,迫切希望能夠留住石三其人,更要留住其心。此時,他才驚愕地發現,自己的性子竟然又似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