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嵁依了她,卻時時替她委屈,到底嫌棄自己太拖累了。

這段情,二人都愛得仔細。堅持著決不後退,攜手往前走便更小心,反而躊躇了。

想著猜著,沈嵁不禁幽然嘆息。

啪——

實物落地,驚了屋內人。晴陽頗感莫名地瞪著才走進屋來的小堂,而他此刻一雙眼正直直望向晴陽身後,面上神情說不好是驚嚇還是驚喜。

晴陽扭頭看去,才發現原來是大哥醒了。

有趣的是,沈嵁不言,晴陽和小堂也不語,三人就是互相看著,掂量著,久久地,誰都不說話。卻又幾乎同時的——

“你牙沒事吧?”

“豆蔻跟姐夫出去了。”

“渴嗎?”

沈嵁關切小堂,晴陽忙著解釋,小堂提起了桌上的茶壺。尷尬的氣氛迅速蔓延,三人面面相覷,重新陷入了沉默的對峙。

“是我逼他的,你別怪他。”

“都是我的錯。”

“我挺好的。”

又是三人同時的表達,沈嵁辯解,晴陽自責,小堂尷尬無以自處。

不過這一回,沈嵁和小堂都很快意識到一件事,異口同聲向著晴陽:“你有什麼錯?”

晴陽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麼,一團黑影飛速從門外撲了進來,直奔著沈嵁去了。

“越之!”

凌鳶整個人幾乎是砸進床裡去的。好在沈嵁斜靠在床頭,倘若與尋常病人般躺得四平八穩,非被這沒輕重的小女子夯悶過去不可。

他小心摟住激動難抑的凌鳶,哭笑不得:“多大人了,還鬧!”

凌鳶嗓子眼兒裡捏著哭腔,嚶嚶噎噎的:“幸好你沒事!”

“人都到家了,能有什麼事?”

“你事兒還少了?家裡就……”凌鳶倏地住口,沒有再說下去。

在場的人心裡都清楚,這些年沈嵁經歷過的死去活來哪一次不是刻意而為?棄藥絕食犯忌,這是暗的;投環割腕深入險境,這是明的。大家看著他更防著他,防他消極地等死,也防他積極地找死。

更有甚者,沈嵁可說是用自己作實驗體,一次次挑戰晴陽醫術的極限,逼著他進步,也將他逼入歧途。為了救沈嵁,晴陽多猛的藥都敢下,多兇險的穴位都敢扎,他犯的醫者大忌若擱在別的病家身上,能告他庸醫誤命夠死幾回的。

如此,晴陽的師父葉蒼榆居然還很高興。

“醫術都是拿命試出來的。藥該怎麼開針要怎麼下,開膛破肚接骨頭,總是前頭死的人給後來人指明瞭活路。大夫跟殺豬的,其實沒啥區別。”

老人每回這樣說,徒弟晴陽和徒孫小堂都會忍不住抖一下,眼前閃過後山墓園裡的一座座石碑,心驚肉跳地揣測其中有幾個是天命難違,有多少是中途為醫學捐軀了。

今番沈嵁強行拖著病體進雪山,各人嘴上不說,哪個心裡都沒放下揣度,想他是否又存心求死。

凌鳶怕,大家都怕,怕這段難得的情也不能將他的心挽留在繁華人世間。

“咳!”凌煦曈刻意的乾咳打破了沉默,半垂著瞼似是倦了,“越之醒了,我放心了,回去睡覺。”

有他做表率,晴陽和小堂也會意,收拾了東西往外走。

驀地,凌鳶放開沈嵁跳起來,叫住了小堂:“八……小堂哥,對不起,我不該打你的。我錯了!”

小堂愣了下又臊了下,撓撓微紅的臉囁嚅:“沒、沒什麼!”扭頭就走了。

凌煦曈落在後頭,給凌鳶投去讚許的一瞥,遂跟著晴陽出去,簷廊下也把小堂喚住。

“凌爺有何吩咐?”

見小堂規矩客氣,凌煦曈眉角不由得跳了跳,撫著下顎自語般說道:“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