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無表情地扯著手足拖到一邊,也不管此人是死是活,扯下他們身上裹著的薄薄一層麻布獸皮,“好心”地丟給佇列中抖得最厲害的人。

這些來自錫伯和鄂倫特等族的“新滿州人”是被年羹堯強徵來的,原本只靠火槍和刺刀也能辦到這事。可年羹堯還批著大清燕國公,吉林將軍的皮,壓榨這些人自然事半功倍。只是如年富所說,三個月下來,數千新滿州人凍死餓死大半,再打不下尼布楚。都得用戰兵來幹這些力氣活了。

一門門火炮被拖到陣地上,同時消逝的生命也不知有多少,可在場的將兵無一人關心。炮隊的隊長揮舞英華紅衣的舊式測距權杖,招呼著手下就位。

咚……咚……轟……

火炮鳴響,第三炮時還響起了雜音,就見一門炮在炮位上炸開,殘肢碎肉濺得滿地都是。

“繼續!”

年羹堯臉色未變,死死盯著堡牆被兩發炮彈轟得正在崩裂的尼布楚,冷冷發令。

奉天府城外,大批衣衫襤褸,如丐兒般的男女擠作一處,在皮鞭的抽打和刀槍的引導下,朝著未知之地行去。但有腳下不利索的,兵丁一把拖出佇列,皮鞭和棍棒劈頭蓋臉砸下。偶爾瞧見佇列中有姿色女子,兵丁們也毫不客氣地拉了出來,單獨推作一堆。敢於攔阻乃至哭喊的,也是一頓猛揍,直到對方連呻吟都絕了才罷休。

極目望去,佇列綿延數里長,道旁臥者無數,這副場景竟似人間煉獄。

道旁立著一隊頭戴冬帽,胸繡禽獸的文武官員,一個該是八品小文官將眼前這番場景盡收眼底,眉頭緊鎖,臉上浮著濃濃的憂色。

這個五六十歲的小文官低嘆道:“這些人都是信了朝廷的話,出關來墾殖求活的,這般處置……只怕人心不服,要出事端的。”

別看此人位卑,可一開口,其他文武官員都支起了耳朵。

聽得他語帶不忍,另一個文官道:“造事的當場格殺!還能有什麼事端?”

另一個武官附和道:“大人說得對!這些個漢人賤民,就該殺得血流成河,如今還留他們性命,已經很仁慈了。”

老文官搖頭嘆道:“何至於此,何至此……”

前一個文官嗯咳嗯咳道:“這是太后諭旨,太后在替我們滿人備著後路,怎麼就你還裝著悲天憫人的女兒心氣呢?”

老文官沉聲辯道:“我這哪是女兒心氣,我是為太后和皇上著急,為我大清著急!盛京已是我大清最後一隅容身之地,行事怎還如此孟浪?”

他人語帶諷刺地道:“鄂泰,你可不是鄂爾泰,就是個小小屯主,怎麼還是開口就為大清計呢?連那蘇圖大人都沒你這般胸襟呢。”

老文官一愣,再搖頭苦笑,是啊,他現在只是鄂泰,可不是以前的鄂爾泰了。

十多年前,雍正“駕崩”。光緒“維新”失敗,乾隆被聖道扶持上臺,南北雙方籤立和平協定,其中一項協議就是將田文鏡、鄂爾泰兩人下獄治罪。

田文鏡氣高氣傲。受不得這般遭遇,在獄中呆了兩年就一命嗚呼。而鄂爾泰心志如鐵,硬是熬了七八年,熬到南面對他再無興趣,茹喜才偷偷把他放了出來。

茹喜倒不是對他另眼相看,純粹是基於常識,敵人憎恨的。就該是自家熱愛的,只是一時不好把他放在臺面上,就讓他改了名字,再丟到盛京,當一個小小屯主,管著若干流遣罪囚以及幾處皇莊。

眼前這番情形是盛京將軍那蘇圖在奉天所行的新政,那蘇圖奉太后諭旨,清理奉天民戶。重新清田造冊編保。

自去年開始,大清開關禁,允許漢人去關外墾殖。但這項待遇是有條件的。民戶必須去官府買出關的關引,而且戶籍還得改為“漢軍綠旗”。不少民戶不是沒錢買關引,就是不願改戶籍,徑直偷出關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