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尚是豔陽高照,今朝卻已天陰沉沉,氣溫於一夜之間陡然大幅下降。

鄧元皓邀了楊金鳳母子來點豆子,狗蛋和狗剩兄弟倆負責埋土,文奎與二順二人負責開荒薅草。他本想請程德貴兄弟二人,只因念及程里正家也在種胡豆,料想他家難以抽出人手,故而打消這念頭。

田地之中,鄧玥瑤一邊種豆,一邊暗自思忖,幸得今日請來六人,否則,僅憑她們三姊妹,估摸苦幹三四日也未必能將這十畝地種完。

今日氣溫驟降,泡發好的胡豆握於手中格外冰冷,歷經苦夏又苦冬的她不時將手指放到嘴前哈上兩下。

鄧玥瑤放下葫蘆瓢,伸了伸腰,遂環顧四周,見眾人忙得頭都不抬,薅草的專注薅草,攏土的認真攏土,挖坑的奮力挖坑,種豆的埋頭種豆,唯有鄧小灰在隔壁田地中來回撲騰,跑得甚是歡快。

她一邊捶著腰,一邊盤算著剩餘的三畝多空地,估摸用不了一個時辰便能完工,遂拿起瓢轉身跑到地頭,舀了一瓢泡發好的胡豆,復又埋頭苦幹起來。

鄧元皓拄著鋤頭,伸了伸腰說道:“瑤瑤,果真人多力量大,這十畝地僅半天工夫便已種完大半,我瞧著今日怕是能散個早工。”

鄧玥瑤一邊將豆子扔入坑內,一邊緩緩向前挪了兩步:“那是自然,我看最多不過未時便能種完。”

鄧元熹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幸虧二姐有先見之明,否則,就憑咱們三個,種到啥時才是盡頭啊。”言畢,他撅著屁股,將坑旁的泥土迅速扒往坑內。

“欸,你這臭小子,去去去,我在與你二姐說話,誰讓你插嘴了?”說罷,他白了二弟一眼,便不再理會,重又埋頭挖土。

話音方落,鄧元熹撅著嘴,犟了一句:“本來便是嘛,難道我說錯了?咱家離了二姐,就別想吃頓好的。”說罷,朝他扮了個鬼臉。

鄧元皓搖頭笑笑,這小子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遂作勢朝二弟拱手:“對對對,你說啥都對,這總行了吧。”

鄧元熹聞聽這話,遂將頭扭向一邊,嘴角微不可察地翹起弧度。

“皓子哥,桶裡快沒胡豆了,你快回去將豆子擔過來。”話畢,二牛舀了兩瓢胡豆,走到旁邊那塊地裡,遞給金鳳嬸子一瓢,母子倆各自種著一塊土,像是比賽一般,誰也不肯落後。

“那好,我這便回去擔一擔過來。”鄧元皓扔下鋤頭就跑向田埂。

“哎,大哥,你順便幫我瞧瞧灶上的豬大骨燉得如何了,若是燉幹了你就多添些水,再添幾根大柴!”

“哦,知道了!”

鄧元皓應了一聲,便飛速朝山腳奔去。

山腳處眾人忙得不可開交,而在街市舊巷的盡頭,蜷縮於牆角的鄧小花正瑟瑟發抖,她撫摸著右腿殘肢,暗自祈禱能躲過此劫,否則,她的左腿也會被打殘。

此時,鄧小花渾身酸臭難聞,蓬亂的頭髮上沾滿了腐爛的食物殘渣。她低頭瞅著紅腫潰爛的十指,淚水再度潸然而落。原本以為隨爹進城能享福,豈料,那竟是她們噩夢的開端。

剛來那日,她被兩個壯漢拖至那王婆子對面屋子,那婆子瞅了一眼她左眼下方的胎記,旋即便打發她待在後院浣洗衣裳。院子的前後兩處出口皆有人嚴加看守,門外有人每日扔給她兩個冰冷梆硬的窩窩頭,那便是她一日的口糧。每日一睜眼,等待她的便是永遠洗不完的衣裳,稍有不從便會招來無休止的毒打與謾罵。

兩日之前,因她實在累得爬不起來,起晚了些,結果便被那王婆子差人將她右腿打折。今晨天還未亮,她便趁看守之人打盹之際,偷偷鑽進泔水桶,方才逃出那魔窟。

全身溼漉漉的鄧小花又冷又餓,尋思她娘和堂姐的狀況也好不到哪去。她娘當晚就被人帶去前院,如同她爹鄧大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