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之中。

石包站在城牆上,看著秦軍大營,花白的長鬚隨著寒風飄揚。

一陣陣雄渾的鼓聲響起,那是秦軍趁機在發動反擊。

廝殺聲由遠及近,晉軍的幾個營壘已經被攻破。

煙塵滾滾,竟有向鄴城靠近之勢。

這說明張方敗了……

石包一陣煩躁。

此次偷襲本來就是鋌而走險,為了提振士氣而已。

沒想到往日看似勇勐無敵的張方如此不濟。

“傳令,城外諸軍全部退回鄴城!”

城外絕對守不住,也不可能守住,人心向背一眼可知。

能拖住秦軍兩個月,其實已經達到石包的預期。

有了鄴城高聳的城牆,便能防止晉軍逃散,也能抵擋風雪,讓他們少受些罪。

不過,一些士卒向城中跑,一些則向秦軍投降……

“父親下令退軍,只怕陛下會怪罪,今日陛下已非從前,正需殺一儆百……”石統憂心道。

“不下令退回,十幾萬人難道要在城外被秦軍招降?若是如此,石家三族必遭夷滅!”石包略有些煩躁。

張方失敗,就說明城外大勢已去。

只有退回城中,才能保住元氣。

此時此刻,石包忽然理解司馬炎割土求援的行為了。

或許司馬炎必任何人都知道如今晉國的形勢。

石統道:“人心如此,兒只怕這鄴城守不住。”

花費如此多的人力物力弄出的工事,連兩個月都沒撐到,那麼鄴城能抵擋多長時間?

石包搖搖頭,“鄴城堅固,足以守上一年之久,一年時間,天下風雲猶未可知,無需多想,你我現在是晉臣,當忠於陛下,為國分憂,為父自有打算。”

前面都是廢話,最後一句才是重點。

而石統要的也是最後一句話。

父子二人沉默許久,直到宦官在背後尖著嗓門喊道:“大司馬,陛下急召!”

“遵令。”石包知道自己考驗來了。

銅雀臺上空,陰雲滾滾。

臺階之上甲士並排而立。

石包戎馬一生,自然不會介意這些手段,昂首而入。

殿中異常安靜。

既聽不到外面呼嘯的狂風,也聽不到戰場上的哀嚎。

“未得朕詔令,大司馬為何下令退入城中?”司馬炎聲音溫和。

不過這溫和讓人感覺有些難受。

“回稟陛下,城外已不可守,留在外面,或為秦賊所趁,不如召回,鄴城堅固,可隔絕內外。”

“朕聽說張方兵敗被殺?”司馬炎笑道。

石包硬著頭皮道:“是。”

馮紞彷彿幽魂道:“大司馬,張將軍是受你的軍令,前去偷襲敵營。”

“是!”

“若是沒有大司馬的軍令,我軍是否可以避免此敗?”

話是從馮紞嘴中說出,但石包當成是司馬炎的質問,“難以避免,我軍逃散,不得不主動出擊,挫敵銳氣。”

“哦?”司馬炎笑容靜止。

石包拱手道:“再過數日,便進入三九,城外只會更冷,我軍缺少冬衣,乾柴又供應不及,不待秦軍反攻,我軍亦難以持久,臣此舉只是為大晉保留一絲生機。”

這個冬天是十年以來最冷的一次。

讓鄴城君臣措手不及。

馮紞看向司馬炎。

司馬炎目光不停閃爍,時而猶豫,時而憎恨……

石包知道自己命懸一線,不過想到為石家留了一脈,心中釋然。

此刻的他腦海中忽然浮現起好友鄧艾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