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二爺道:“有個老頭兒叫裴福。他在先父鎮守地方的時候就跟著,多虧他有膽量,又能吃苦。因為他為人正直,而且當初出過力,到現在幫我們管理家務。要是有什麼考慮不周到的地方,連我們都得讓他幾分。這個人很合適。”智化道:“伺候過老人家的,理應讓他幾分。這麼說,這位老管家可以去。”丁二爺道:“但有一點,見到他千萬不能提盜冠的事。要先把馬強的惡行說一遍,然後再說倪太守和歐陽兄被害,他肯定會憤恨。這時候再說出這個計策,他就沒什麼可說的,也會樂意去做。”智化聽了,滿心歡喜,立刻吩咐伴當把裴福叫來。

沒過多久,裴福來了。他雖然六十歲了,但精神矍鑠。先見過智爺,又見過大官人,再見過二官人。智爺讓伴當在旁邊預備了個座位,一定要他坐下。裴福謝過坐下,便問:“呼喚老奴,有什麼吩咐?”智爺說起馬強作惡多端,欺壓良善,霸佔田地,搶掠婦女。裴福聽了,氣得摩拳擦掌。智爺又說出倪太守私訪遇害,歐陽春因為搭救太守,如今被馬強到京城告狀,吃了官司,性命堪憂。

裴福聽到這裡,再也按捺不住,站起來對丁氏弟兄說:“二位官人整天行俠仗義,難道俠義只是嘴上說說的嗎?像這樣的惡賊,為什麼不早點除掉?”丁二爺道:“老人家彆著急。現在智大爺定了個計策,想請老人家去一趟東京,不知您肯不肯去?”裴福道:“老奴在這裡也閒著沒事。何況是為了救忠臣義士,老奴更應當效勞。”智爺道:“得扮成逃荒的樣子,我們倆假裝父子,還得要個小女孩兒,我們父子祖孫三輩兒逃荒。您看怎麼樣?”裴福道:“這計策雖好,只是讓大爺受委屈了,老奴不敢當。”智爺道:“這有什麼,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裴福道:“這個小女孩兒現成,就是老奴的孫女兒,叫英姐,今年九歲,非常伶俐,早就纏著老奴要去東京玩了。要不就帶她一起去。”智爺道:“很好,就這麼辦。”

商議好後,定下出發的日子。丁大爺按照單子,把東西都準備齊全,都放在船上。在待客廳擺了餞行酒席,連裴福和英姐,不分主僕,同桌吃飯。吃完後,智爺起身,丁氏弟兄把他們送到莊外,看著他們上了船,才和艾虎一起回來。

智爺不辭辛勞,從松江到鎮江,再到江寧,又到安徽,過了長江,到河南境內後棄舟上岸,找了個偏僻的地方,換上行頭。英姐非常機靈,一教就會,坐在席簍裡,另一邊的簍裡裝著行李臥具,挨著車把的橫小筐裡裝著鍋碗瓢盆,還把鐵鍋扣在席簍旁邊,用繩子拴好。裴福跨上絆繩推車,智爺揹著繩子拉縴。一路上,到了熱鬧的城鎮集市,就把小車放下。智爺湊到人群裡要錢,嘴裡還說:“老的老,小的小,年景不好,實在沒活路了。您老行行好,幫幫吧!”裴福就蹲在車子旁邊,也說:“眾位爺們可憐可憐吧!我們不是慣於要錢的,這也是沒辦法呀。”英姐在車子上也不閒著,故意揉著眼睛說:“好餓呀,我都兩天沒吃東西了。”嘴裡雖然這麼說,卻偷偷地瞧著周圍的熱鬧。三個人真的把逃荒的樣子演活了。

路上也不敢耽擱。一天,到了東京,白天他們仍然乞討。到了日落西山的時候,就有當地的官人對裴福說:“老頭子,你的車子在這兒可擱不住,趁早兒推走。”裴福道:“請問太爺,我往哪兒推呀?”官人道:“我管你呢,你愛往哪兒推就往哪兒推。”旁邊有人說:“何必呢,這也是做好事。讓他推到黃亭上去吧。那兒又僻靜,又不妨礙事兒。”便對裴福說:“老頭子你看,那不是鼓樓嗎?過了鼓樓,有個琉璃瓦的黃亭子,到那兒去就行。”裴福道了謝。智爺這時還在要錢。裴福喊道:“我的兒呀,你別跑了,咱們走吧。”智爺停住腳步問道:“爹爹呀,咱們去哪兒?”裴福道:“沒聽見那位太爺說嗎,咱們到黃亭子那邊去。”智爺聽了,把纖繩背在肩頭拉著,往北走去。沒走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