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朝廷掌控?”劉鷺輕笑一聲,語調微微上揚,“張閣老的意思,是將蒸汽機徹底國有?”

張閣老的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緊張,但他很快恢復了鎮定,拱手道:“陛下聖明。蒸汽機雖是工匠所造,但其涉及煤鐵、運輸、資源調配,若無朝廷主導,恐怕民間難以負擔。”

劉鷺目光一沉,卻不動聲色。

他緩緩說道:“朕以為,這蒸汽機的意義,不只是為了煤鐵與運輸,而是為了激發整個大夏的活力。若一切都由朝廷掌控,民間可有機會接觸此物?”

張閣老微微一頓,隨即說道:“陛下,民間之物雖有創意,但若無規矩約束,恐生亂象。再者,蒸汽機不同於尋常織機,其所需資源與技藝,非民間可以支撐。”

他掃了眾人一眼,目光落在張閣老身上,語氣輕鬆卻帶著一絲寒意:“閣老說得有理。只是,朕很好奇,若朝廷壟斷蒸汽機,又該如何推廣?難不成,要將所有織機、所有水車,都收歸國有?”

張閣老面色微變,卻不敢接話。

錢若冰試探著說道:“陛下,蒸汽機若能推廣,需設立專門的機構,由工部與戶部共同管理,這樣既能集中資源,又可嚴控產出。”

“嗯,聽上去不錯。”劉鷺點點頭,卻忽然話鋒一轉,“但朕有一事不解——若蒸汽機的管理權交給你們,如何確保其技藝不會因此停滯不前?畢竟,朝廷雖善於排程資源,卻未必善於創新。”

這話一針見血。

張閣老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隨即正色道:“陛下,臣等並無獨佔之意,只是考慮到大夏之穩,民間若一時未能妥善使用蒸汽機,或生變故……”

“所以,閣老是在擔心朕過於急功近利?”劉鷺冷不防地打斷,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壓。

張閣老頓時噤聲,低頭拱手道:“臣不敢。”

劉鷺掃視著眾人,緩緩說道:“閣老,朕不是急功近利之人。但你們是否忘了,大夏需要的是未來,而不是今日的平穩。若一味小心翼翼,猶豫不前,西洋諸國豈不早已將我們拋在身後?”

氣氛一時沉寂。

內閣的幾位重臣面面相覷,卻沒有人敢再多言。

劉鷺離開後,張閣老與幾位重臣並未立刻散去。

他們站在皇宮外的迴廊下,微涼的夜風吹拂著他們的衣袍,帶來一絲肅然的寒意。

“閣老,”戶部尚書錢若冰低聲說道,“陛下今日雖未明言,但他的意圖卻顯而易見。”

張閣老微微頷首,眉頭緊鎖:“他志在改革,但越是雄才大略之人,越需小心。操之過急,反為其害。”

一旁的禮部尚書高凌沉思片刻,緩緩說道:“大夏能有今日局面,非一朝一夕之功。陛下的改革固然重要,但若忽視了根基,只怕百年之後,這大廈將傾,徒留廢墟。”

眾人沉默了一瞬,隨即齊齊嘆了一口氣。

“大夏曆代以來,凡有所變,皆是痛而後穩。可朝堂上,有多少人真的明白‘痛’的分量?”張閣老的聲音低沉,卻透著深深的擔憂,“陛下雄心萬丈,可改革的代價,陛下是否想清楚了?”

“正是如此。”錢若冰接過話頭,“陛下的封侯之舉,雖是獎賞,卻也未免太過激烈。周匠不過一介坊主,何德何能得世襲罔替?內務府那邊,已經有人私下議論,說皇家封賞已然輕重失衡。”

高凌嘆道:“封賞不可無度,權力不可輕授。這不是為了我們這些老臣,而是為了大夏的基業。前朝那些例子難道還不足以警醒?”

“閣老,”錢若冰壓低了聲音,“您可還記得前朝的那位帝君?初登大位時,銳意進取,清除積弊,甚至親手斬殺貪臣,令天下為之震動。但後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