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如熙微微一笑:「殿下要是實在想出氣,等縣試的名次張榜公佈,試捲上的文章流出來後,再進宮說說也不遲。」

尚德長公主眼睛一亮,拍手道:「對對,我正有此意。」

縣試結束再去,誰也不能說她幹預科舉。她也不為趙如熙爭這案首,反正來日方長,是金子總不會被埋沒。但是去皇上面前給張厲上點眼藥還是沒問題的。

考完試後,前幾名的文章總是要被人抄出來的,到時候她拿著這些文章進宮,讓皇上來做評判。要是皇上也認為趙如熙的文章好,那這眼藥的效果就更好了。

趙如熙見兩人都一掃剛才的頹廢,心情也好了起來。

她之所以對蕭圪看了自己的文章會為她正名有信心,是因為她的文章針對的是當前的社會狀況。

她畢竟是從後世來的,還是個有高學歷的社畜,大晉人身在局中沒辦法看清楚的一些政治弊病,她一眼能看出,並能給出一定的解決方案。

因為是縣試,她文章不會從大局來講,而從細微處入手,不會太突兀、給人用力過猛的感覺。但無論從立意還是文章的深度,她自信自己比很多考生強。

半年前,她在文化、文學上,跟這個時代的障礙只是表達方式的不同罷了。在現代,無論是高中議論文還是大學後寫論文,都是提出觀點、論證觀點、得出結論而已,所用的論證方法都是一樣一樣的。唯一不同的是一個用白話文,一個用文言文表述而已。

當她背誦並理解了幾十、上百本的文言文,並且在這半年裡持之以恆地用文言文寫文章後,她已經把文言文運用自如,能寫出文採斐然的文言文了。

而她高屋建瓴的大局觀與政治敏銳性,以及新穎獨到的見解,卻是這時代的考生們所缺乏的。

這就是她參加科舉考試的底氣與信心。

如果說,她的文章跟考上了進士並且在官場上摸爬滾打了一陣的政官相比,她不敢說比人強。但跟連秀才都不是的菜雞比,她還是很自信的。

這事解決了,她還有其他話要說。

她微微低頭,滿臉慚愧:「不過,即便我考上了舉人、進士,到最後我恐怕還是要愧對殿下的維護之心和崔夫子的厚望與期待。」

她抬起頭來,漂亮的眼眸裡滿是歉意與真誠:「因為我不敢保證自己真的考上秀才、舉人、進士,也能像那些男考生一樣終其一生為朝廷效力,死而後已。我並不適合官場,只想要單純的畫畫和做學問。所以考上進士後我可能會做一段時間的官,但最後還是會過回自己想過的生活。」

她看了崔夫人一眼:「這些話,在當初我答應參加科舉考試的時候,也跟崔夫子說過。」

在現代那樣的社會制度下,她都不願意去走仕途。到了這個皇權、特權高於一切、處處都要卑躬屈膝的古代,她就更不可能混官場了。

上輩子一生碌碌,結果死於非命。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這輩子她只想畫點畫,賺點錢,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她做不到為別人而活,為了大道而負重前行。

她答應崔夫人參加科舉,在可能的情況下或許也會去做一段時間的官,但不會一直做下去。等時局安定,她就會回歸自己,過自己想要過的生活。

一聽這話,崔夫人就嘆氣。

不過,她也不能對趙如熙說什麼。

如果趙如熙只是聰明,只會讀書,她還能勸一勸。但現在趙如熙明顯在畫畫上已站到了平常人不可企及的高度,畫畫的成就更高。

她要是勸趙如熙放棄畫畫而去做官,放棄康莊大道去走一條女人們從來沒有走過的布滿荊棘的路,最後沒準粉身碎骨,她說不出口。

誰又合該是犧牲者,要為後來者犧牲自己的一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