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山城的戰事翻來覆去,說到底,還是人心在較勁。”

陳老頭手裡攥著一根竹竿,權當魚竿,慢悠悠地甩進那條清澈見底的小溪,水面蕩起細密的漣漪。他頓了頓,眯著眼繼續道:“城裡的齊人和隋人不對付,根子就在人心上。隋人打贏了仗,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免不了要踩著齊人作威作福。可齊人哪受得了這氣?被壓得狠了,反抗的心就躥上來。恰好城裡還有些齊兵沒死透,這一把火就這麼燒起來了。”

何博斌皺著眉,抓了把溪邊的石子在手裡掂著,疑惑道:“那要是當初把城裡的齊兵殺得一個不剩,這場亂子還能起嗎?”

陳老頭從腰間解下酒葫蘆,擰開蓋子,咕咚灌了一口,酒香混著溪水的清氣飄散開來。他舔了舔嘴唇,慢條斯理道:“能啊。殘兵是火星,可真正的柴火還是齊人。”他眯眼盯著水面,竹竿尖微微顫了顫,又沉聲道:“隋人和齊人之間的差異差得太遠,上到國家的律法、錢幣、文化,下到語言、過日子的習慣,哪樣不扎眼,哪樣不生事?這些東西攢一塊兒,就像乾柴堆上潑了油,遲早得炸。”

何博斌手裡的石子捏得咯吱響,眉頭擰得更緊,低聲道:“那這仗打來打去,不就沒個頭了?”

陳老頭哼了一聲,抖了抖竹竿,水面上浮起一圈漣漪。他斜瞥了何博斌一眼,“沒頭才正常。人心的口子撕開了,哪是說縫就能縫上的?隋人想壓,齊人想翻,這樑子結得死死的,除非哪天兩邊都殺不動了,或許才能喘口氣。”他頓了頓,提起酒葫蘆又抿了一口,眯著眼道:“下層人都這樣了,那上層的貴族為了利益,不更加撕破臉嗎?”

何博斌聽得有些迷糊,忍不住問:“那為啥大秦國內的亂子沒這麼厲害?”

“沒那麼厲害?”陳老頭嗤笑一聲,語氣裡滿是不屑,“那你知不知道,大秦國內,諸子百家裡頭,哪家蹦躂得最歡?”

何博斌眉頭微皺,試探道:“法家?”

話音剛落,水面一顫,一條小魚咬住了竹竿。陳老頭手腕一抖,竿尖猛地揚起,水花四濺,一條瘦溜溜的小魚被甩上岸,在草叢裡撲騰。他彎腰撿起魚,隨手丟進旁邊的竹簍,繼續道:“沒錯!秦國治國其核心思想源自法家學說。國內推行嚴厲的法律制度,強調‘刑無貴賤’,誰犯了錯都得挨罰。這種嚴刑峻法使得社會秩序得以維持,底層百姓不敢造反。”

何博斌眉頭擰得更緊,追問道:“照你這麼說,重法底下就沒亂子了?”

陳老頭冷哼一聲,抖了抖竹竿,水珠甩得滿地都是。他斜了他一眼,慢悠悠道:“哪有這種好事!我只能說,重法底下,沒有勇夫!”說到這兒,他忽然咧嘴哈哈一笑,轉頭衝何博斌道:“為啥?因為敢頂風作亂的,全都死光了!”

何博斌心頭一震,身子不由得僵了僵。他知道陳老頭沒瞎扯。大秦那地方,律法跟鐵板似的,碰了就是個狠下場。輕的抽三十鞭子,重的直接腦袋搬家。就拿朱玲來說吧,哪怕她拼死拼活護著陳老頭回了國,十有八九也逃不過一死——因為她被抓後沒當場自盡,保不齊就被懷疑洩了機密。

想到這兒,何博斌手裡的石子捏得咯吱響,喉頭滾動了一下,卻沒吭聲。

陳老頭放下魚竿,拿起酒葫蘆,喝了一口,繼續道:“何博斌,有時候人就是這樣,為了些許東西爭活爭死。如今各國邊境摩擦和爭鋒不斷,不也是為了土地、人口、糧食嗎?”說著,他呵呵一笑,“只有勝者才能書寫歷史。江湖也一樣,強者為尊。這座天下以前有前代聖人們的存在,各國之間或許會收斂一些,但現如今前代聖人們已經飛昇到了其它天下,各國之間會蠢蠢欲動也實屬正常。”

何博斌嘆了口氣,手一揚,把捏了半天的石子丟出去。石子落進溪裡,濺起一圈水花,轉瞬又歸於平靜,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