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淨了身上殘留的血腥氣,獨孤行提著水桶回了書房。

推開門時,屋裡昏黃的符光晃了晃,他一眼就瞧見李詠梅窩在他的被褥裡,手裡正翻弄著那堆雜亂的書卷。她雙腿癱軟,靠著胳膊撐在床上,模樣有些狼狽。聽見門響,她一驚,手裡的書冊“啪”地掉落,忙慌慌張張地爬回自己的被窩。

獨孤行站在門口,默默地看著這一切。他沒吭聲,只是緩步走過去,彎腰撿起被窩裡那本攤開的《素書》,隨手丟到李詠梅懷裡。

李詠梅愣了愣,抱著書卷抬頭看他,本以為會挨一頓數落,可獨孤行只是默默掀開被子,躺回自己的床鋪,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符光搖曳,映得屋裡影子晃盪。李詠梅抱著《素書》,手指在書頁上摩挲了兩下,忍不住偷偷瞄他。她瞧出獨孤行不對勁兒,眉間像是壓了塊沉甸甸的石頭,連呼吸都透著股疲倦。可她沒敢開口,因為他的身上還殘留著股淡淡的殺氣。

獨孤行側身躺著,背對她,腰間的魁木劍擱在床頭,劍鞘上的血跡已經被清洗乾淨。他閉著眼,卻睡不著,腦子裡翻來覆去都是凌山城牆上的場景——箭雨呼嘯,血水順著石縫淌下來,他手起劍落,一個個隋兵倒在腳邊。他甚至記不清殺了多少人,只記得每一次揮劍,手腕都麻得像不是自己的。

“詠梅。”他忽然低聲開口,嗓子沙啞,“你說,人殺多了,會不會連心都麻了?”

李詠梅一怔,手裡的書滑到腿上,她扭頭看向他瘦削的背影,喉頭哽了哽,低聲道:“孤行,你……你咋突然說這個?”她想問得更多,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獨孤行沒回頭,手指攥著被角,低聲道:“我在凌山城殺了不少人,可我一點感覺都沒。血濺到手上,跟水似的,擦了就完事兒。你說,我是不是變了?”

李詠梅咬了咬唇,手指不自覺地捏緊書頁。她知道他這趟回來不對勁,可沒想到他心裡憋著這麼重的念頭。她挪了挪身子,儘量讓聲音軟下來:“孤行,別瞎想。你殺人,是為了活命,為了護人。”

獨孤行沉默了一會兒,緩緩翻過身,睜開眼盯著屋頂。符光在他臉上跳躍,眼底卻暗得像深潭。他低聲道:“可我總覺得,手上這股勁兒,停不下來。殺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第三個……像掉進個坑,爬不上來。”

李詠梅聽了這話,心裡一緊,低聲道:“別這麼說!你不是那種人。你救了小悠她們娘倆,還把銀子給了她們,這不就是你心沒變的最好證明?”

獨孤行嘴角扯了扯,像是想笑,卻沒笑出來。他扭頭看了她一眼,低聲道:“也許吧。”他頓了頓,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如果師父在,估計不會發生那麼多事。”

李詠梅愣住,她張了張嘴,卻不知該怎麼接。她瞧著獨孤行眼底的那抹空茫,心裡像被針紮了下,疼得發酸。她挪到他床邊,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低聲道:“孤行,別鑽這牛角尖了。睡一覺,明兒醒來啥都過去了。”

獨孤行沒吭聲,只是閉上眼,呼吸漸漸平穩下來。

李詠梅瞧著獨孤行閉上眼,呼吸似乎平穩了些,可她心裡卻沒放下那塊石頭。她咬了咬唇,挪了挪身子,掀開被子,輕輕鑽進獨孤行的被窩裡。她的臉貼上他的後背,隔著薄薄的衣衫,能感覺到他身上還殘留著一絲涼意。她沒說話,手臂小心翼翼地環住他的腰,像是要用自己的溫度驅散他心裡的陰霾。

獨孤行身子微僵,感覺到背後的柔軟和溫熱,心頭一震。他知道有些話憋不住了,總得自己開口。他沉默了許久,喉頭滾動了幾下,最後還是嘆了口氣,低聲道:“詠梅,我想跟你聊聊。”

李詠梅愣了一下,臉貼著他的背輕輕點了點,聲音柔得像春風拂過:“嗯,你說吧。”

獨孤行深吸一口氣,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