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上門。

她開啟信,瀏覽了一遍。

來自羅啟爾德巴黎銀行總執行人的邀請。請她今晚賞臉於晚上8點到王宮附近的魏麗飯店吃飯。

詹姆斯·羅啟爾德。

她的腦海裡浮現出半個月前在銀行大堂偶遇他時的情景,微微挑了挑眉。

自己這種有悖於市場的異常大筆買入,必定會引起對方注意。而對方若有心查自己的底細,哪怕交易所有保護客戶隱私的條款宣告,但對他而言,也絕不是什麼難題。這一點,她早就預料到。

沒想到的是,他居然這麼快就親自找上門來了。

不過,再想一下,其實也正常。設身處地,倘若自己是他,躲在暗處策劃操縱了這樣一場不足為外人道的幾乎影響了整個法國乃至歐洲金融市場的大動盪。一切順利時,突然冒出個異樣因子。無論出於哪種原因,自己也一定會不惜代價要搞清楚對方的意圖所在。畢竟,倘若走漏風聲,讓人把這個家族和這場金融動盪聯絡在一起的話,哪怕靠著之前的完美操作讓外人抓不到半點真憑實據來進行法庭上的指控,但對於家族銀行的名譽來說,也絕對是一個致命打擊。

倘若真發生這事,到時候,就只能用“臭名昭著”來形容,巴黎商界絕對容不下這個家族。所以對方也決不允許這樣的風險存在,哪怕機率再小。這也就是他立刻約自己見面的原因。

打探虛實,然後決定下一步的動作。

歐也妮笑了笑,隨手放下信,信步踱到窗邊,雙手抱胸地看向窗外。

這裡距星形廣場不遠。天氣好的時候,探出頭遠眺,就能看到香榭麗舍大街西頭那座只建了一半的宏偉建築。雄獅凱旋門。只是,它的主人拿破崙皇帝還沒來得及等到它完工,自己就已經被羈在了遙遠的南大西洋孤島上等待死神的最後到來,剩它這樣孤零零地杵著,留一個看起來十分怪異的殘缺輪廓,徒令人感慨世事無常而已。

收回目光,再看看近處。街道上,車伕驅使著卡布利歐雷出租馬車飛馳往來。打扮入時的貴婦人則被漂亮的敞篷馬車拉著往杜勒麗公園去,她們剛從昨夜狂歡後的睡眠中起來沒多久,在精心打扮完畢後,杜勒麗公園的散步就是她們開始新一天社交生活的開端。除了這些往來不絕的馬車,視線所見更多的,還是各色各樣行色匆匆的路人們:為了一筆即將達成的數額達到一百法郎的交易而奔走的商人、手裡拿著書,心裡卻為每天只有區區一個法郎生活費而犯著愁的來自外省的窮學生,送水的水工、送煤的煤工、鄉下來的替人洗衣的女工,還有租住在東區某個長年曬不到太陽的小閣樓裡埋頭創作,夢想有一天能靠自己的才華得以躋身上流社會的作家、畫家……

這個世界,人人都為金錢奔走。因為可支配的資源差異,有人終其一生辛勞,所得都不夠富人買一條掛在情,婦脖子上好襯托她頸項優美線條的鑽石項鍊,而有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輕而易舉就能讓整個世界跟從他手中的那根指揮棒行走。

世界就是這樣不公平。

歐也妮回頭,再次瞟了眼那封信。

————

下午8點。

之所以稱“下午”,而非“晚上”,是因為這個城市裡,那些總人口占不到百分之一,而財富卻佔了百分之九十九的上等人的重頭社交在這個辰點還沒開始。通常10點過後,隨了各種正式社交聚會的開始,巴黎才算真正進入最精彩的夜生活。

位於杜勒麗皇宮旁的魏麗酒店今晚和平時看起來沒什麼兩樣。食客滿座,用他們口袋裡的錢享受著全巴黎所能提供的最頂級的美食和最周到的服務。

詹姆斯提早半個小時就過來了。他預定了一個自己習慣的包間。

快到點的時候,他把目光投向客人倘若赴約則必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