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卻這,這馬隊左右還足足護了四五十名親衛,也騎著馬隨著跑,黑披風匯集在一起,遠遠的撲壓過來就嚇人的很。

一直默不作聲的陳高粱緩緩站起,他嘴唇哆嗦著,從高處走下,一邊走一邊依舊不相信的跟自己弟弟嘮叨:「還,還真來接了?還真是,真是大牛他們家娃子?」

那日他帶著孩子們去挖溝渠了,本就不在莊上,要等溝渠完工才能回去,誰能想到,累了一天才在窩棚睡起,便被人恭恭敬敬的請了回去,從此便吃上飽飯了。

十多年了,陳高粱再次吃到了肉食,他貪嘴就多吃了幾口,一氣兒拉肚子拉到今日。

而就在這幾天裡,他弟二梁就反反覆覆的與他說,是,就是六爺爺家的子孫呢,可是怎麼就不敢相信呢,哪有這樣的好事兒啊?

那群天上來的人就停在不遠處,各自就下了馬,陳高粱眼神好使,就挨個認真去看。

他看他們的綾羅綢緞,看他們整整齊齊的髮髻上戴著官老爺的發冠,他看他們束著的金帶,就連他們騎著的高頭大馬都穿金戴銀,他,他一個都不認識啊。

如此這人便慌張了,慌張極了。

他承受不起三日的飽飯,就哭一般的對那些管事告饒說:「不,不,不認得啊,這可,這可咋辦啊?認錯了啊!」

陳大勝兄弟四個下了馬,下了車,一起緩慢的向面前這一大群人走去。

他們不認得自己,可自己卻認識他們的,如此熟悉的打扮,如此熟悉的,雖陌生卻總在記憶裡泛起的面孔,邋遢,黑糙,為難,苦澀,眉頭沒一日舒展,就總不斷往中間擠壓,不到二十的人,都能早早愁出幾道溝壑。

如,阿爺,阿爹,死去的哥哥們一模一樣。

陳大勝再次恍惚起來,他努力尋找,想於那些差不離的臉龐裡,翻找出自己的親人,許就跑丟了,跟錯了呢?

許,看到自己,就高興的蹦出來,指著自己喊:「嘿!你個傻臭頭!還認得哥哥不?」

可是沒有啊。

百十張面孔看過去,就沒有自己家屋簷下的人。

拿兩堆人各自邁著步伐匯集,一處赤腳,一處有鞋,一處有力沉穩,一處踟踟躕躕……

待終於緩慢相聚,陳大忠便伸手把脖子下披風的帶子解開,單手一甩,帶頭整理了一下衣衫,緩慢對著最老的陳高粱撩袍跪下後說:「伯爺爺,我們來接你們了。」

還是不認識啊?

陳高粱揉了四回眼睛,反反覆覆,就使勁認真的在他們臉上找,找來找去,就哭泣般說:「你們,你們是誰啊?別是認錯了啊,老爺們……小老兒擔待不起啊。」

哭著說完,他也撲通跪下了。

第92章

那日認親,自是一切人嚎啕悲痛不絕,又因族裡人太多,陳大勝他們也都帶不回去,便臨時在姜竹山附近的縣城,找了車馬大店暫且安置了族裡的親人,後只帶著大大爺,二大爺回了泉后街。

陳大勝老家的規矩,比自己父親大的同輩長輩,可喚大伯爺,二伯爺,也可叫大大爺,二大爺。

老太太見到宗親,自受的刺激與陳大勝同等,人家家裡是齊齊全全出去,又完完整整回去了,可她家呢,一目看過去剛好一巴掌。

疼啊,心都疼的裂了。

從前家裡什麼聲勢,幾代人都是滿屋子壯勞力,老太爺當初就提過一嘴說,咱老陳家是窮也沒啥本事,難得卻是人丁興旺。

她是患得患失,等人走了便大病一場,養了半月多才好。

待老太太痊癒,馬二姑便把潘八巧娶進了門,眨巴眼睛四月清明終至,老陳家也在姜竹山下立起了新的陳家祠堂,七茜兒做主,拿她在慶豐附近置辦的一處莊子,換了人家福和縣主的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