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看了看君初,進了屋子,卻不老實,門開了一條縫隙,耳朵貼在上面偷偷地聽。

曼麗求助地看著君初。

君初似乎醞釀了許久,“媽,我喜歡曼麗這樣的女孩子”。廖金蘭的聲音比他大十倍,“可是你們是不能在一起的,記得那個慧明師父嗎?就是把你爸的死期都算到了的那個,說你們是天煞,不能相交,否則必死!”荒謬,不喜歡我就不喜歡我,拿這些來誆我。曼麗心想。

君初極力辯駁,“這個是沒有依據的,我想跟曼麗在一起,她會成為一個好媳婦的,媽,求你!”真可憐,三三一邊聽一邊想著。

曼麗站起來準備走。廖金蘭說道,“徐小姐,為了你自己的性命與我家君初的性命,你們不要來往了。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可憐的君初,跪在地上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因為他知道解釋也是無用,他知道母親的脾氣,但凡認準了一件事,不會改變主意。

曼麗沒有回答廖金蘭,她覺得今天不是個談判的好日子,早知道是這樣,今天就不用穿最貴的裙子出來了,也浪費了些頭油。其實曼麗也可以學君初的姿勢跪在地上求未來的婆婆改變注意,相信科學破除迷信。但君初是她兒子,跪下來是理所當然,自己姓徐,是徐家的女兒,隨隨便便就向別人下跪,去乞求她收回荒唐的藉口,可笑。

曼麗知道君初晚上會來房間找她,沒有吃晚餐,在路邊隨便吃了點東西就朝醫院走去,看看米雯的孩子如何了。

生小孩是女人的一道鬼門關,一點沒錯。米雯已經快生了,見曼麗來探望她,卻是痛得連一句謝謝也說不出來。

醫生把產床推進了手術室,徐偉良、王媽、伊玲還有曼麗一起在外面守候著。

一個多小時過去了,仍然沒有出來。

徐偉良急了,恨不得衝進去看到底是怎麼回事,被護士攔住了。

腹內的胎兒終於露出一個頭,醫生心裡咯噔了一下。等腳出來以後,提起血糊糊的小傢伙,拍一拍屁股,哇的哭了一聲,真是響亮的聲音。

是個兒子,大家鬆了一口氣。

忽然,倒提起的嬰兒抽了抽脖子,哭聲戛然而止。產房裡的人都愣了,護士再看那個嬰兒,臉上幾乎全部是皺紋,說是嬰兒,那張臉看起來跟老頭一模一樣。奇怪的相貌,奇怪的胎記。

已經沒有了呼吸,這個小生命。

米雯的肚子還是那麼大,她閉著眼睛,什麼也不知道。

是個死嬰,是個看起來像小怪老頭的死嬰。

徐偉良看見了,在玻璃瓶的液體裡看見了自己的兒子。靜靜地在福爾馬林藥水裡游泳,就像在米雯的羊水裡泡著那樣安詳的表情。

嬰兒的眼睛半睜著,沒有笑,只是麻木,在藥水裡很好,真的很好,面板不會擔心腐爛。他的臉,一生下來就是滄桑。醫生勸說著,“走吧,大人已經醒來了”。徐偉良機械地轉頭轉身,跌跌撞撞地往病房裡跑。王媽跟在他後面,唯恐他跌倒。

曼麗覺得悲哀,忽然覺得米雯是個可憐的女人,奮鬥了一輩子,得到的是如此結局。問了身邊的醫生,“為什麼會這樣?”醫生嘆了一口氣,“產婦曾經有鴉片史,自己刻意隱瞞著。擅自服用所謂的戒菸藥,直接導致胎兒的畸形”。

煙霧繚繞的家,笑嘻嘻的姨太太,傭人們開啟收音機,米雯妖嬈的手指在徐偉良肩膀上輕輕按摩,“老爺,我想幫你生個孩子,你喜歡兒子還是女兒”。“我已經有個女兒,生個兒子是最好不過的”。徐偉良保養得很好,看著米雯露出年輕時勃發的慾望。

進了房間,那些荼蘼的氣息,肉體的糾纏終究敵不過命運的決斷,誰也不知道以後發生什麼,如果知道了,許多男人跟女人寧願不相遇也不會結合,傷了身,傷了心。希望破滅,宛如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