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忽然,不是緩緩;就像光明神在夢醒時分突然揭開夜的羽衣、關閉星辰地光源。焦點集中於極遠的東方。水上是山,山上還是山,在最高的那座山上終於有了雲,雲上自然是天。天上竟然還有一座山!一座火山,一座正在噴發熔岩的火山。

霞光萬丈,一輪火紅地日頭以火山爆發之勢朝著天地萬物噴湧熔岩!岩漿很快就淹沒了純白的雲朵,雲層中間因由熱和氣流的變化幻出七彩朝霞,這不是彩虹、也不是真正的七色光芒,而是說不出又理不清的光的集合,伴隨太陽的逾越,瞬間侵蝕整個宇宙,大地山水同時為之變色,就像懼怕某些東西一樣猛地瑟縮起來。

似乎過了片刻,霞光終由天宇降落下來,遠方那座最高的山峰首當其衝,皚皚白雪變作深紫、變作粉紅、變作赤朱,雲化為紗,由雪山谷底升起,繚繞千峰、婉轉百度,山影在朝霞中起伏,於水面形成一個個滔滔白浪中的島嶼!朝陽普照,天地之間狀似無路可尋;流水歷經千秋萬載,帆船便如在時光中行進。

“哦啦……早上好!”

陶醉於自然中的人們猛然醒轉。

男爵夫人受驚一般退開數步,拉開與紳士的距離;薩繆爾蘭登佈雷侯爵不卑不亢,他無可挑剔地向說話人致敬:

“攝政王殿下早安,願光明神祝福您的今天!”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擺了擺手,他對這位喜歡惺惺作態的侯爵先生十分感冒,如果對方不是南方政府臨時行政委員會的書記官,以奧斯卡的性格,他會把自己討厭的傢伙直接踢下船。

“你們在幹什麼?”

“看日出!”

奧斯卡翻了個白眼,現在才六點!

“我問你們,太陽出來有什麼好看的?”

帝國攝政王的言辭令兩位貪戀奇景的人面面相覷,日出有什麼好看的?要解釋的話也很容易,可問題是怎麼解釋?日出象徵什麼?日出代表什麼?人們從中引申出許多積極向上的內涵,但以泰坦帝國現實主宰者的心性來看,他對一切積極向上的事物都抱持一種近似為生理上的偏見。

“在我看來,太陽出來只能說明我在這艘該死的大帆船上又熬過一天!”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突然轉身,船頭距離掌舵的艙口還有幾十米,“喂!什麼時候能靠岸?”

“六個小時!若是順凡……五個小時就能到達亞辛昆德拉港!”船長粗著嗓子大聲回答。

奧斯卡無可奈何地攤開手,“你們相信嗎?我的腳已經有一個多星期都沒著地了,而所謂的腳踏實地就是指跟現在相反地狀況!人若是不能腳踏實地。心裡總是覺得彆扭,我連說出來都覺得沮喪!”

“誰不是這樣?”羅蘭娜知機地湊到攝政王身邊,她挽住小男人的手臂。並用胸膛的柔軟輕輕按撫男人地臂膀——史記官的經驗表明,這種舉動會消減這位主宰者地煩躁心情。

果然。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很吃男爵夫人這一套,他舒展開眉頭,又正式向薩繆爾蘭登佈雷侯爵打了招呼,然後他就非常友好地問:

“閣下,我聽說……您就是土生土長的亞辛昆德拉人?”

“是的殿下!”薩繆爾點了點頭。他在非正式場合的話一向不多,這次似乎也是如此。

奧斯卡摸了摸鼻子,這也是他不喜歡跟蘭登佈雷侯爵打交道的一個重要原因,這傢伙聽不懂玩笑話、不解風情、呆滯、刻薄!面相說好聽了是英俊,說不好聽地就是棺材板!也許棺材板的色調都比蘭登佈雷侯爵的神情生動一些。

“能為我描述一下你的故鄉嗎?我只知道亞辛昆德拉是多瑙河下游地位僅次於維耶羅那的航運樞紐口岸。”

“我的故鄉?”說起話來像老古董一樣死板的薩繆爾終於在臉上擠出一絲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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