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同,你有本事,學問不會老,而我,」她伸出大腿,擰一擰,「皮肉一鬆,就完蛋。」

南孫白她一眼,「財產呢,財產也會老嗎?」

鎖鎖笑了,取過糙帽,遮住眼睛。

「李先生對你那麼好,你為什麼不跟他做生意,或是學一門本事,將來就更有保障。」

「小姐,你都不知道做一件事要花多少時間心血,我已經懶慣,早上七點鐘實在爬不起來。」

「我不相信,你功課一直比我好。」

鎖鎖笑,「那是多年前的事,掙扎到中學畢業,虧你們一家。」

「你看你,說起這種話來了。」

這時候李先生走到甲板來,「騷騷,公司有急事找我,我乘快艇到遊艇會上岸,你們好好玩。」

南孫極識趣:「我們也曬夠了,改天再出來,不如一起回去。」

鎖鎖說:「他常常是這樣,別理他。」

李先生笑,「不理我,嗯?」伸手擰擰鎖鎖面頰。

他落快艇坐好,一枝箭似地去了。

這時海灣已經聚集了若干遊艇,有人把音響裝置開得震天價響,紅男綠女在甲板上扭舞。

南孫眯起眼睛用手遮住太陽看過去。

「這一看他就要更得意了。」鎖鎖說。

南孫好奇,「誰?」

「你也認識。」

「才怪,我的朋友都住岸上,腳踏實地。」

「謝宏祖。」

南孫搜尋枯腸,才想起有這麼一個人,連忙吐吐舌頭,「他還在追你?」

鎖鎖但笑不語。

乖乖不得了,去了老的,又來小的,南孫倒是想看她老友如何應付。

只見那邊船上有一個曬得金棕的青年自船舷躍下,奮力遊過來。

「別睬他,正牌人來瘋。」

南孫看著他乘風破浪而來,「他不認識李先生?」

鎖鎖沒有回答。

「他不怕?」

這時謝宏祖已經抓著騷騷號的浮梯,一躍而上。

鎖鎖坐在藤沙發上,視若無睹。

謝小生向南孫點點頭,露露雪白整齊的牙齒。

南孫有點緊張,這樣的場面不是每天可以遇見,喜讀愛情小說的她立志要看好戲。

只聽得鎖鎖問;「你不怕?」

小生反問:「我怕誰?」

鎖鎖懶洋洋:「你老子。」

「他。」謝宏祖有點僵。

「可不就是他,他一生氣,你的林寶基尼,你的董事銜頭,你的白金信用卡,統統泡湯,我是你,怕得發抖,怕得下跪。」

謝宏祖臉上一陣青一陣藍。

過了一會兒,他說:「誰叫我愛上了你。」

聽到這句話,南孫一呆。

鎖鎖前仰後合嘻嘻哈哈笑起來,像是聽到什麼最好笑的大笑話一樣。

南孫受了感染,一方面也壓根兒不相信謝宏祖這樣的人除了自身還肯愛別人,忍不住也微笑。

謝宏祖急了,「我們即時可以到美國去結婚。」

噫,南孫想,說到結婚,可真有點可愛了,不禁對他細細打量。

小謝的賣相無瑕可擊,又會得玩,又有時間玩,但是朱鎖鎖人未老心已老,當下她縮一縮肩膀,皺一皺鼻子,「你不怕,我怕。」

「你怕李老頭。」

「宏祖,你認識我在先,你有過你的機會,去吧。」說罷她復用大糙帽遮住臉,不再睬他。

南孫也坐下,學著鎖鎖的樣子。

過半晌,她們聽見「撲通」一聲,是謝宏祖回到海里去。

鎖鎖長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