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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我擱這兒吧,相信你能把糧食送到。”
父親說:“胡說胡說,放你這兒餵狗?狗也不願吃你。”
指導員說:“還有九十里路,別讓我拖累。”
父親說:“拖累個屁,有十一根指頭用小車推著你走。”
指導員還在說,父親不理,蹲下,用繩子把他緊緊捆在鬼子軍大衣裡,好象一捆秫秸。“把指導員扛過去!”父親命令劉長水和田生谷。
驢們陸陸續續上了岸,父親高叫:“趕快裝車子,一分鐘也不許耽擱!”
小母驢焦灼地叫起來,父親一招手,她搖頭擺尾跑過來,彎曲著身體蹭父親的肚子。
父親拍拍她的脖子,說;“黃花魚兒,該我們過了。”
她點點頭,叫了一聲。
父親說:“要矇眼嗎?”
她搖搖頭,叫了一聲。
父親說:“河水很涼,你怕嗎?”
她點點頭,叫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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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說:“要我扛你過去?”
她點點頭,叫了三聲,四蹄刨動。
父親搔搔頭,說:“媽的,隨便說說你竟當了真,自古都是人騎驢,哪個國裡驢騎人?”
她撅起嘴巴,一副好不高興的樣子。
父親拍著她,勸道:“走吧走吧,別耍驢脾氣了,不是我不扛你,是怕人家笑話你。”
她擰著頭不走,嘴裡還咕咕嚕嚕說些不中聽的話,惹得父親性起,攥起大拳頭,在她臉前晃晃,威脅道:“走不走?不走送你見閻王。”
她咧嘴哭著,跟著父親向河中走去。河裡的冷氣如箭,射中她的肚皮,她翻著嘴唇,夾著尾巴,耳朵高高豎起,好似兩柄尖刀。
……
正午時分,運糧隊到了一個小村莊。村邊一堵光滑的大牆上,石灰水塗出三個雪白大字:馬家屯。
隊伍停在村中一塊平坦的、但生滿齊膝枯草的打稻場上,指導員跟父親商量,希望他下令讓民夫們休息一會,父親奔波吼叫半日,早已累了,巴不得歇一歇,但立即遵命下令,令下如風吹襲,疲憊不堪的民夫東倒西歪,躺倒在地。驢們也大半臥在地上,站著的也垂頭耷拉耳朵,沒有一點精神。但臥也罷站也罷沒有精神也罷,都沒忘記就近吃那些枯草,咯咯唧唧一片驢嘴響。
指導員從他那隻黑油油的牛皮挎包裡,摸出了一份皺皺巴巴的軍用地圖,攤開,指指點點地對父親說:“馬家屯在這裡,離賈家屯還有50裡。”
父親打量著地圖上那些彎彎曲曲的線條和大大小小的圓點,眼前一片迷濛,如同觀看天書。上午趕得太猛,汗出汗落,衣服硬如冰甲,冷風一吹,徹骨沁髓。他也感到搖搖晃晃,體力不支,想倒頭便睡。
經驗豐富的指導員說:“餘連長,必須把同志們轟起來,這樣躺著就毀了。”
父親便大聲喊叫:“起來起來,不要睡,活動活動筋骨馬上趕路。”
野 種。5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軟綿綿的,失去了張揚之力。民夫們沒人動彈,橫躺豎臥,猶如一地殭屍。這種殭屍狀態對父親產生了強烈的誘惑,他對指導員嘟噥了一句什麼,耳邊隱隱約約一聲悶響,好象倒了一堵牆壁,一陣骨肉解體般的舒適感把父親浸泡了,他知道自己也躺了下去,成了一具活殭屍。大地團團旋轉,冬天的陽光好象輕柔的紅綢,在天地間拂來拂去。父親聽到了微風吹拂草尖梢的聲音與遠處的滾滾雷鳴,大地微微顫動,旋轉著,冰凍的土地放出新鮮的清冷味道,醉人芳香。他再也不想起來了。
指導員焦灼萬分,激|情燃燒著他腐爛的雙肺,火苗上升,臉潮紅如酒,如血。他轟趕著民夫們,嘴罵,腳踢,但張三剛起,李四又倒,來回奔命,使指導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