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去她臉頰上的血跡,心慌亂的快要迸出胸腔,手顫抖的觸不到她的鼻尖,卻只是迷亂的喃喃自語:

“不會死……師父不會丟下你不管,便是黃泉碧落,也定然救你回來……”

清冽的淚落在她的頰上,化開濃重的血,透出一絲清冷。

她看著那支箭穿透胸口,以為自己死了,眼睫低垂,卻還是在那一道細細的縫兒裡,見了師父的淚,晶亮亮的從他臉上滑落,滴在自己的唇角,酸澀,卻溫暖。

所以她不能死,因為他還在為自己哭,她怎麼能讓他傷心……

於是三個月後,她就真的醒了,看見床頭那張蒼白憔悴的臉,便扯扯他的袍袖,甚至扯出了一個儘量明媚的笑,“師父,我醒了,我沒事。”

他醒轉,見了她的笑容,眼裡一陣明光激湧,慌亂中以手覆上她的額,又按住她的脈,靜默了許久,臉色終於漸緩,似是長出了一口氣,那顆高懸的心終於放回胸腔。

“都好麼?還有哪裡不舒服的?”他的手輕柔的按著她的頭頂,溫柔的聲音低得彷彿耳語。她笑,自己何時變成白玉娃娃了?明明已經及笄之年,明明已在江湖中瀝血數載,哪裡還用得著如此小心翼翼……

她笑,雲淡風輕。“師父,前些日你可受到了我遣人送回來的錦盒?”

“恩。”

“那你開啟看了麼?”她問的有些焦急,那一雙明澈的眼閃著流光。

“尚未。”

“去拿來看嘛,怎麼擱了這麼久!”噥軟的聲音裡帶了三分埋怨,小手輕推,霎那間彷彿一切又回到了從前的時光。

他快步去藥廬取來她所有送回的的錦盒,轉眼,便抱著數十個精美的錦盒走回室內。他把那些錦盒在她的床上一一擺好,一張不大的床上,除了她那嬌小的身子,便是那些大大小小的錦盒。

她滿面欣喜,青蔥般的小手翻出一個精緻的紫檀木錦盒,在那鍍金的鎖環上一推,錦盒彈開,便看見盒底黃緞上的一隻雪糝。

“這可是上千年的雪糝,一等一的品相,便是整個盤古大陸上,也不會再有第二棵了。我找了很久呢……”

她把錦盒一一開啟,獻寶一樣的滿面喜色。衛錦壓毒的藥方子裡有一味藥是雪糝,因此這些年她四處蒐羅,帶回谷裡的雪糝都快堆滿了整個藥房。

小手又掀開一個錦緞盒子,抬眼,卻只見他滿面青黑。

“師父……”手中的錦緞盒子突然被狠狠奪走,扔進燃得正旺的火盆裡。一陣高挑的火苗竄起,滿室大亮,劈啪作響,火光映襯著他眼裡冰冷的怒火。

“你罔顧生死,便是為了爭奪這些?”低沉沙啞的聲音仿若涼沙,忽然貼近了她的臉,那眼中卻是透著難掩的痛楚,驚得她不由微微顫抖。

“我只是……”

“你可知那箭再偏半寸,你會死!”

他也會痛麼?他還怕她會死麼?她看著他眼裡焦灼的疼痛,忽而清淺的笑隱現唇角,“生死有命,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你在求死!”

冰冷的手緊緊捏住她的頸,卻只在她的眼裡看見無盡的空茫、淡然、瀟灑、無謂……卻惟獨沒有一絲留戀。

“我不是罔顧生死,只是人生短暫,我只是想把每一天都過得盡情盡興一點罷了。這些年,我喜歡什麼,就千方百計的搶來,想去哪裡,就跋山涉水的趕去……卻唯有一樣……唯有一樣,我卻總是怯懦……”

她冰玉般的眸子裡暗流激湧,眸光灼灼,便死死盯著他的眼,讓他不由心底一顫,竟沒來由的害怕她那雙澄明的眼。

“是什麼……唯有那一樣?”他問的有些慌亂,卻被滾燙的唇掩住了口,口鼻裡便傳來她甜膩的香氣,帶著噬骨的溫潤,滋潤著他乾枯冰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