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舟之上,一人立於船首,身材修長,寬衣博帶,在大江的襯托下,頗有幾分飄飄仙氣。

在萬千虎狼之士的注目下,神態自若的下船,穿過林立的長矛,徑直朝牙纛走來,而他身邊的兩個小童早已兩股顫顫不能隨行,留在江邊。

“江東人物,非同凡響。”李躍由衷讚歎。

別看江東士族玩刀子不行,但多才多藝,容貌氣質冠絕一時。

三十幾歲的年紀,面如朗月,儀態瀟灑,氣質如玉。

“在下謝安拜見陛下。”

“可是江左最風流之謝安石?朕亦久聞大名,來人,賜席!”李躍心中一震,來的果然是“大人物”。

“謝陛下。”謝安拱手。

親衛搬來兩張草蓆,置於綠茵青草之上。

李躍與謝安席地對坐,周圍甲士圍成兩列。

“安石此來何為?”李躍明知故問道。

孰料謝安也不怯場,“陛下兵鋒橫推五百里,深入江淮,飲馬長江,武功已極,威振天下,然則月滿則仄水滿則溢,此戰綿延四月有餘,臣此來請陛下返回鄴城。”

“返回鄴城?如今江東精銳盡歿,朕只需渡江,便可直取建康,為何要退兵?朕已在打造戰船,一月之後,便可南下!”

什麼都沒有,李躍自然不可能退兵。

“在下乃是為梁軍將士計,方今六月,江淮悶熱,陛下皆是北人,不習江淮水土,必生疫病,昔者魏武赤壁,疫病而死者十之三四,陛下當多加防範。”

謝安說話沒有絲毫火氣,不急不躁,卻極有說服力。

李躍心中一動,此次大戰,只管高興去了,忘了這一茬。

自古北方吞併南方,最大的問題除了長江天塹,另一個現實問題便是疫病。

一旦流行起來,別說十之三四,十之六七的都有。

歷史上隋煬帝攻打林邑國,隋軍戰場上無往不勝,沒死在敵人刀兵上,卻一大半死在疫病上,連大將劉方都病死了……

歷陽大軍加上百姓,足有五六十萬之眾,缺衣少食,又是剛剛經歷大戰,假以時日,必會感染瘟疫。

在黑雲山上,李躍見識過瘟疫的厲害。

不過心中雖然這麼想,但嘴上卻道:“那朕就速戰速決,三日之後渡江。”

謝安還是神態沉著,“恕在下直言,大梁已經錯過進攻江東最佳時機,倘若合肥大勝之後,揮軍直奔歷陽,兵發採石,趁江東無備而渡江,確有三分勝算,然則如今,時機已經錯過,陛下不見長江之上,江東戰船雲集乎?”

合肥大勝之後,李躍滿腦子想的都是截住桓溫,的確沒想到這一層。

不過話又說回來,桓溫水軍和江東水軍還在,李躍即便渡過長江,也是取死之道,建康只要稍作抵抗,梁軍就是有去無回的局面。

李躍不敢賭司馬聃如劉禪一樣不戰而降。

鄧艾那是亡命之徒,六七十歲,裹著一張毛毯往山崖下跳……

江東也沒走到油盡燈枯的那一步,客觀而言,桓溫的庚戌土斷頗有成效,人心穩固,錢糧充足。

李躍盯著謝安,今日不拿出點真東西出來,絕達不成目的。

放眼江東,謝安其實是比桓溫更高階的存在。

歷史上,桓溫已經斷了司馬家的根基,只差最後一步,卻生生被謝安耗死了。

“來人,賜酒!”李躍大手一揮。

親衛抬來一罈早已準備好的美酒,備上酒具,為謝安斟了一樽。

原本是為了作慶功之用,沒想到提前用了。

李躍單手舉樽遙敬,“似安石者,江東還有幾人?”

謝安雙手回敬,“安乃閒雲野鶴,無心仕途,不及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