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個不相干的人,你也不必去研究原因,更不必理會公道是否在人心頭,但她是你的姐姐,如不設法挽救這一段感情,未免可惜。」

我說:「得失自有前定,我不覺得可惜。」

「不在乎?」

「怎麼在乎呢?這麼病態可憐的一個女人,世上可恨的事那麼多,戰爭、強權、吃人者的思量、貧賤的老人,她都視若無睹,偏偏那麼自我中心,認為我是她天字第一號敵人,發起神經,把所有時間用來恨我。奇怪,黛安娜王妃比我更幸運,她為什麼不去恨她?」

「你離她比較近,她認為她沒有一處不如你,偏偏你運氣那麼好。」

我無奈。

「恨她?」

「才不,我的恨要用在比較值得的事與人身上。」

「你會恨我?」振元笑問。

「也許。」我想一想,「如果你把這個信封裡的內容全部看過,一樁樁來追究,我會恨你愚蠢,但我不會解釋,這麼淺白的事何須解釋?為這種事計較的笨人,又怎麼值得為他浪費唇舌?」

振元送我返公寓。

我把那隻大信封順手丟入垃圾桶。

真可憐,姐會以為振元因此而拋棄我。

她對於人性的認識太原始膚淺,她生活在廣東愛情戲的情節中,甚至更壞,她以為每個男人都會似「碧玉簪」中之疑心鬼,一旦覺得妻子不貞,便要折磨她。

姐自己沒有能力使我痛苦,便假手小朱,發覺小朱能力有限,便假手振元。

現在最後一下絕招已經拿出來,她尚有什麼法寶?

她自己。

她會不會撲上來咬死我?

我滑稽的想:也許我該練詠春拳來保護自己。

我不怕死,只怕出醜。她一無所有,不要緊,我還得顧往顏面,不為自己,也為振元。

我簡直不是她的對手,唯一可以做的!不過是以不變應萬變──無動於中。

她一心等著我炸起來。

我脾氣不好,她知道。我沒有涵養,她也知道。

但是她低估了我的智慧。

我如常地回家探望母親,如常地談論結婚的計劃,並不是故意露一手,但她也足以知道,並沒有什麼不幸的事發生在我身上。

這令她加倍難過。

她以為我會同她大吵大鬧,我沒有。

任何人都會想到這是因為我覺得她不值得的緣故。

她更恨我。

我與振元說:「我們不能在香港註冊結婚,我怕她搞鬼。」

「不會,她早已筋疲力盡。」

這是很新鮮的說法。

「很你這個麻木的人,實在劃不來。」振元笑。

「我麻木?是,很多人沒想到我還有這一面。隻字不提,使老姐以為她發了一場惡夢,她一手發起的噩夢,自己充一次主角,可是因為沒有重要的配角,這場戲做不成,她白白化了個舞臺劇濃妝,在臺上乾等了半天。」

我大笑起來,自覺殘忍得要死,真不是個好人,但有什麼辦法?我總得保護自己。

過沒多久,振元買下房子,作為新居,我帶母親去參觀。

我不怕姐會來放炸彈,她要是有這種膽色,早成為一個辦大事的人。

我竟在街上碰見小朱。

他拖著一個女孩子。

我心一高興,立刻主動上前去打照呼,向他眨眨眼。

那女孩子很清秀漂亮,一看就知道是個純情姑娘,比我更一百倍地適合小朱。

小未見是我,一改以往的恨意,很愉快的為我們介紹。

人就是這樣。

得到更好的,前頭車就不計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