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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申喬眼觀鼻,鼻觀心,縮著脖子,就跟一尊猴像似的巋然不動。心中暗道,這事跟我都察院又不相干,無名可分,無利可勻,我就學著那個張廷玉,萬言萬當,不如一默。
滿員左都御史揆敘接著又成了眾人目光的焦點,可他緊緊閉著嘴巴,眼珠子就盯著地板,似乎在數螞蟻。之前和馬齊等人擁立八阿哥,皇上雖然沒把他治了,可他很清楚,自己現在得當好這個擺設。
眾人又看向禮部尚書嵩祝和王掞,可二人對視一眼,卻也是一副絕不先開口的架勢。他們已經內定入閣,正是敏感的時候,必須謹言慎行。
眼見又要冷場,另一個文華殿大學士蕭永藻不得不開口:“人丁錢糧,永為定額,皇上,此乃歷朝未有之仁政!臣等何德何能,敢不戮力附驥!只是這錢糧經制,事涉朝廷根本,臣以為,應發部議,廣納眾諫,釐定萬全之策為好。”
部議?廣諫?
康熙只嗯了一聲,表示聽到了,心中卻是冷笑,這個蕭永藻,終究只是個吶臣。如果是馬齊,應當能體會他的深意。可惜那傢伙讀書不多,這事幫不上什麼忙。之前還夥同諸臣依附八阿哥胤禩,根本就是昏了頭。
馬齊就像是一根繩子,將康熙的思緒牽到了太子和阿哥們身上,頓時讓他正飽滿的心緒給攪亂了。太子復立,卻一點沒吸取教訓,看來是不得不再廢了,儲位一事,真比治理天下還難啊,朕這終考命,到底能不能圓滿……
一個聲音又響起,讓康熙振作起來,這是李光地。陳廷敬四十九年病休,張玉書五十年身故,眼下康熙的內閣裡,就只有三位大學士頂著。雖然已經內定嵩祝和王掞入閣,可面上的過程走完,還得要一兩月,而且這二人一個只知兵,一個是酸儒,完全不能跟李光地這個精通理學的漢臣之首相比。
索額圖和明珠、徐乾學,高士奇和熊賜履、張英、張玉書等人已經逝去,陳廷敬、郭琇、王鴻緒或病或貶。如今的朝堂上,李光地這位昔日爭議頗多的理學大師,門生滿朝,無首輔之名,卻有首輔之姿。可他一心和光同塵。已過七旬的年紀,外加之前多次病休,能出朝會已屬不易。原本眾人,甚至康熙都只當他是尊菩薩像,沒指望著他發表意見,聽他這一開口,都鬆了口氣。
“皇上御宇五十餘年,以仁為本,臣等唯有竭思篤行,安敢畏危而趑趄不前?臣品皇上玉言,似有未盡之意,臣駑鈍,斗膽問皇上一句,這永為定額,是為……永不加賦否?”
李光地的蒼老話音在大殿裡迴盪著,帶起了一股由細細抽涼氣聲匯成的尾音,大臣們剛剛落在肚子裡的心又提了起來,都下意識地在想,這李光地瘋了。
第二十三章 北風將起
() 永為定額說的還是不增不減,而這永不加賦,聽起來似乎還把“不減”給甩掉了。朝廷現在每年賬面上有三千萬兩銀子的收入,可不管是國庫,還是地方,虧空已經是一鍋焦糊,誰也不敢隨便亂揭。
歷年來朝廷都在清查虧空,而這虧空根源盤結,實難理清。既有官員貪腐,又有地方財力不濟,歷次軍事的諸多尾帳也沒料理乾淨,甚至這位皇上數次南巡還留下了一堆爛帳,這狀況皇上都心知肚明,怎麼還想著減賦?
眾人的視線無聲地來回著,都想起了一件往事。四十九年江南虧空案,江蘇布政使宜思恭任內虧空四十六萬兩。雖然大家都知道這銀子的去處,卻沒人敢說,但虧空被揭了出來,從縣府到督撫都得賠付,誰也不願背這黑鍋。戶部尚書張鵬翮兩下江南,都沒查出來,其實也是跟著地方一起裝傻,搞出一樁咄咄怪事。最後還是皇上的面子掛不住了,不得不承認這虧空多半來自南巡,掏出內帑銀子抹了此事。
如今皇上在這人丁錢糧上繼續動腦筋,還堂而皇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