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了雙手,笑著道:“裴家從天津,走向了這裡。”

裴老爺子的手緩緩擱在沙發扶手上,手指敲了敲沙發靠背:

“這酒從當初張宜平送來時,我就沒拆開過。”裴傢什麼樣的好東西裴老爺子沒見過?他幼年之時,那個時代人很稀罕的汽車、遊艇,就是擱現在,許多人也是沒有擁有的,可是裴老爺子小時卻就已經見識過了,區區一瓶酒,他是看不在眼裡的。

之所以藏在這樣的地方,一放就是多年沒有拆開,酒的味道尚在其次,重要的是這瓶酒的意義,及送酒的人。

正是因為張宜平的話,他思索了幾天,在當時做出了暫時不定親,暫等文大小姐兩年的決定,正是因為這樣的決定,裴、文兩家合作,文務山展現出他優秀的經商才能,最終協助裴家,在侵略戰的年代裡,走出一條青雲路,使裴家從天津走向北平,直至走向整個華夏,有了如今的光景。

而裴老爺子得到了一個知書達禮的妻子。

“你還年輕,才二十三歲,你的未來有無限的可能,你的眼光還侷限在一定的地步裡。”他拿著雪茄的手指了指裴奕:“爺爺坐在這裡,可以見任何華夏我想見的人,困在一方天地,眼界卻應該放寬一些。”

裴老爺子雙腿交疊著,哪怕年過七十,可那雙眼睛卻依舊令人不敢直視:“張宜平已經早就去了,可是這瓶酒我卻遲遲捨不得拆開。”

“我明白爺爺的意思。”裴奕舉起酒杯,做出一個敬裴老爺子的手勢,裴老爺子也端了酒杯與他碰了碰,萬分珍惜的抿了抿杯裡的酒。

這酒味道並不一定有他收藏的美酒好,但他卻借這酒,品的是回憶與人生。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你喜歡馮南,爺爺不反對。”他雙眉高揚,眼皮下垂掩住眼睛裡的神色,那一道道額頭擠出的褶子,帶著歲月的崢嶸痕跡:

“到了咱們這樣的地步,講究的不是出生地位,而是性格品行。”

裴老爺子擱了酒杯,站起了身:

“我不怕你闖禍,我收拾得起。”他含著笑意,輕描淡寫的說道:“我也不怕你揮霍,裴家的錢多的是。”

他指了指書房四周,這裡每一件不起眼的東西,都是叫得出來來歷的:

“我這裡的東西,你從小就是隨便摔的。”要是換了別人家裡,恐怕早就被訓掉一層皮。

有了裴老爺子的縱容,所以才有裴奕無法無天與桀驁不馴。

“你爸爸性格太拘,估計是當年我管得太狠,他剛正秉直,嚴肅認真,卻缺少了一種虎性。”說到這裡,裴老爺子道:

“所以你從小被我帶在身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從小跟小霸王似的。”

可能正是因為他幼時得寵太過,從沒受過挫折與打擊,所以後來在喜歡上馮南之後,她越一無所知,他追得越緊,最後眼裡再放不下旁人,一心一意,再不看其他人。

裴老爺子不怕他選擇,就怕他太早選擇,將來後悔。

“爺爺只是擔憂你,選錯了路,誤的是終生。”尤其是後來馮南性格一變,他立即撒手不理,改而追上江瑟,這回倒是死心眼了,一談談了好幾年的感情。

“婚姻不是兒戲,可也得要你定心定性。阿奕,你要什麼,你問問自己心裡。”

裴奕雙腿微分,手肘撐著大腿,低垂著頭,看地上自己握著酒杯的倒影。

這杯陳年的酒度數不低,又放了多年,酒勁極其霸道,他喝了一杯,已經有些微燻,此時頭腦發熱,本能的感覺大於理智。

他要什麼呢?裴老爺子的話使他也問了一回自己。

他要那個幼時與自己玩石頭、剪子、布的女孩兒,要那個知道自己性格霸道衝動,卻似流水,涓滴無聲間包容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