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完了,他也覺得自己有些過於激動了,再耐著性子道:“跟你們說了這不是開玩笑,人家醫生馬上還要商量看安排哪天做手術,你們真的一點兒都不慌嗎?這個是直腸癌,是癌症!你們在屋裡恁久了點兒都沒發現媽媽她不舒服嗎?動手術還不一定好得了,復發的可能性還大得很,搞不好到時候還要改道,我看到時候她一袋尿管子拖起我看你們去伺候嘛!” 半晌,忠傳道:“我明天一早來,等哈兒轉去收拾東西。” 忠承聽完,啪一下掛了電話。 黎書慧上一回生病動手術還是六七年前,忠承剛上高中,因為住校,從頭到尾只在黎書慧出院時在潘達屋裡看過一眼,好吃好喝的待了半天又回學校去了。那時還沒有趙盈,忠旭陪著舒慶在外地做生意,忠信的門店生意還不大穩定,羅明先一個人帶兩個孩子,屋裡光老張和信好在,忠傳照顧母親直到她動手術過了觀察期,又換老張到醫院陪床,她回去收高粱,挖紅苕,照顧剛上一年級的信好。 老話講長姐為母長兄為父,黎書慧出院在潘達那兒住了幾天,再回來時,孝子賢孫就都回來了,從外地回來的女兒女婿,照顧孩子脫不開身的兒子媳婦,在縣裡念高中放月假的么兒,一大屋人轉來,忠傳高高興興的燒了兩天的飯,再千萬個捨不得的把他們送走。 忠傳今年的生日已經過了,再是青年人,今年最是寡淡,因為就在他們出門找潘運的那段日子裡,她也是四十三歲的人了,這些弟弟妹妹也早已不是還背得動抱得走的小孩子了。 忠傳心裡想一些事,想的恍了神,盧定芳同她說話她也沒聽到,她們同路從家裡往石巖鎮上走,盧定芳帶著潘宏去徐雪梅孃家,她帶信好去三江人民醫院。 “頭先一味都沒有聽到信兒呢這哈又說轉來就轉來了,還帶了個堂客轉來,黎祥琴說的是哪裡人呢——雲南來的好像,他們硬是,外面的堂客恁好裹嗎?李貴也裹個堂客轉來他也裹個堂客轉來。” 忠傳才回神,笑了笑,問她:“哪天轉來的嘛?” “昨天黑了,我們還沒宵夜,潘運在壩子跟我們宏娃兒講作業,看到他兩個大口袋小口袋的揹著扛著從上面竹林下來,頭先沒認出來,還說是哪個呢,走攏了才認出來了,完全長變了,硬黑的像挖煤的一樣,又瘦,剃個光頭,像個二流子一樣。他找那個堂客也不好看,說他黑,那堂客比他還黑,也是個瘦蝦蝦兒,沒有馮薇好看,沒有黑娃他媽媽好看。” 她們在後面擺王正書的兒子,潘宏跟信好在前面談王正書的孫子。 “他們老師根本不管他,反正他想去上課也好不想去上課也好,他們老師的宗旨就是隻要他不影響他們同學上課就行。他們同學說有天上數學課他們考試,他們老師跟他一起坐後面嗑瓜子。” 信好破涕:“恁牛!” 潘宏走一路揣一路地上的石子,後面兩個人走得太慢:“牛個毛,他卷子一道題都沒做,坐後面嗑瓜子,他們老師完全不管他,還坐他邊上跟他一起嗑,完全放棄他好不?以前還打他,現在罵都不罵了,完全放棄。” “他還跟餘弝他們打架不?” “餘弝沒讀書了,好久沒看到他了,好像說跟他們舅舅一起打工去了。” “……”信好說不出話來。 忠傳母子坐車到醫院,潘宜在住院部樓下接她們,忠承出去買毛巾牙刷那些日用品去了,上樓來,還在拐角就聽到黎書慧跟人大聲呱唧:“那個也說不準,還是要該死的他才死,沒到時候的他再啷個惱火還是死不了。我們那旮旯那個豬醫生,也是癌症,前起碼四五年就說不行了不行了,現在還活著的!他還精神好得很,還到處給人看病給畜生看病。” “那種是福氣好噻,那是人家好事做得多,菩薩保佑他。” “就是呀,人家還越活越幸福,那時候談他只有一個姑娘說他以後沒得依,後面他姑娘招個女婿進來,跟人家拉水泥搞電焊的,這哈兒賺錢得很,人家在三江也買了房子,這哈兒日子好過得很。” 信好跟潘宜走前面,一看到母子兩人進來,黎書慧驚訝了下:“你們又恁早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