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仍摸著那兩個娃娃:“......熱鬧噻,整的喜慶嘛。”

“喜慶是喜慶呢,花錢呢,也麻煩,不過現在的人觀念不一樣,追求啷個儀式感啊?還西式婚禮中式婚禮,我們那哈兒,糖,兩個本本就完事兒。”

老人道:“都是過,有啷個儀式不儀式啊,名堂多的不一定過的到老,沒的花樣的反而踏踏實實的。”

“你談的是這個理,能過日子的隨便啷個都能過,稀飯吃得欸大魚大肉也吃得,真心實意的過,兩口子個人好好搞。”

“那不是,今朝想這樣明朝想那樣,光是個想,現在的人,懶得談得很,離婚像辦家家酒一樣。”

“所以就乾脆不結婚噻,你也不將就我我也不將就你,談現在不結婚的人還多欸多大歲數了還不談耍朋友,曉得現在的人……”

老張光坐著聽,懷裡抱那個禮盒,眼睛像看啷個東西,也像在專注的聽他們說話,但又像什麼也沒有,臉上鋪個笑面兒,像思索個人的事兒,又像什麼都沒有,光那樣無所事事的坐著。

一時沒有人再來找他,無非是問’你一個人住哪裡’’伙食啷個吃’’跟子女啷個樣’這類問題等等,這些問題,大部分見過他的人都已經知曉了,恐怕連叫不上名兒的也都聽說了:個人住,個人吃,有時候到子女那裡去。遠地方的子女太遠了,不去了,恁大歲數了,還去那些地方整啷個。

手一閒就忍不住摸煙出來抽,老張身上不特意備煙,沒有也能過,只是有了揣身上,總像不把它抽完心裡就多惦記似的。

子女們都叫他少抽點菸,他還是信話。

其他桌有人抽,一面嘴上叼著一面跟人拼酒,可老張這一桌沒有,他沒留意,等點燃抽了兩口,聽到咳嗽聲,眼見邊上一個老太太皺著眉頭直揮手才感到有些不合適。老張有些尷尬,但那老太太越刻意揮手咳嗽他越忍不住把夾著煙的手往她那邊挪,直到她邊上的人也被嗆到才恍然驚醒似的把手往身後藏下去。

身後隔壁桌也有人,還是個穿裙子的青年婦女,老張回頭看了眼,咳嗽一聲,目光越過一桌的人朝新人那邊望了望,夾了煙起身往外面去。

也沒走到外面,前門不止賓客進出,還有服務員把一筐一筐的啤酒飲料從外面卸進來,老張因此走了館子的後面玻璃小門,在那門邊的空桌子上看到了同樣無所事事的曾發兒。

“就吃完了嗎?吃過沒有?”老張在他邊上站下來,眼睛掃一圈邊上幾個不認識的,都是上年紀的,索性不出去,揹著手要笑不笑的看著他:“你都捨得來喝個酒,今朝沒放羊子嗎?”

才發現曾發兒涼鞋裡面的大腳趾有道皮肉往外翻的口子,應該已經有一個星期了,傷口正在結痂,周圍的血液凝結髮黑,有些發炎,但明顯是在好轉的情形。他見老張望著,有些窘迫的把腿腳收了轉去:“掛到鐮刀上面去了,眼睛沒注意看。”

“哪陣兒來的嘛,將到嗎?吃飯沒有?”老張走到門口,抬手一下把菸屁股扔出去老遠,回來在門口處接了杯老蔭茶,挨他坐下來,聽他道:“……早飯吃的暗,不打主意來的呢,華兒喊我來,好都好了沒得看式,我說不去呢,這點掛傷,小傷口,隔兩天它個人就長攏了。”

老張朝新人那邊望了望:“要擺二輪的,等哈兒坐二輪。”

邊上有人接話:“二輪肯定要擺,他這一輪才十幾桌呢,沒坐完,後面來的還多得很,在石巖趕場上來的。”

“......”曾發兒朝那人點點頭,嘴裡欸欸的支吾不清。

曾發兒一輩子獨居,從前有哥哥嫂嫂在不用多說話,逢人多是點頭笑一笑,後來哥嫂都沒了,要他自己說話了,硬著頭髮能講兩句,但即使面對老張這樣的老熟人老鄰居依然老實的結巴,怕笑得很:“不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