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雖然不揚,神氣卻是活現。

更奇怪的是此刻春寒料峭,這人手中居然還握著柄描金摺扇。

“尊駕是……”賀少章一時摸不著頭腦。

“白鷺洲齊大莊主正在東花廳宴客,”中年文上根本不理睬賀少章,目光轉動,依次打從沈小蝶、薛盼盼、青鳳和紫鳳等四人身上一掃而過,道:“特派在下前來奉邀,以助酒興。”

原來他是奉命而來,邀這四位秦淮名妓陪酒。

“你說什麼?”孫翼第一個不耐。

“齊大莊主盛名赫赫,江南盟主,富可敵國,揮金如土,當賜必多。”中年文士更不理會孫翼,卻道:“四位姑娘這就起駕……”

“起什麼駕?”孫翼大聲問。

“哼,好笑,連起駕都不懂。”中抽文士不屑的道:“就是跟我走。”

“跟你走?”孫翼霍地站了起來。

“怎麼?”中年文上雙目一掄:“你不服氣?”

“我說不行。”孫翼臉紅脖子粗,叫道:“哪有這種事……”

“有,今天就有。”中年文士冷笑。

“莫非你敢撒野?”

“正是如此。”只聽唰的一聲響,那柄描金摺扇有如孔雀開屏。摺扇一張一撩,一股勁風直撞過來,孫翼頓覺雙目難睜,胸前捱了重重一擊,一屁股跌坐在靠椅上。

咔喳一聲,靠椅斷了。

賀少章等人嚇了一跳,不禁臉色大變。

在金陵城裡憑白下四公子的名頭,雖然不是什麼達官貴人,至少不會受人欺負,想不到今天卻碰到了一宗怪事。

這好像秀才遇到了兵。

“哈哈,嘿嘿。”中年文士冷笑一聲道:“區區也曾十載寒窗,苦讀詩書,後來終於明白過來,全都被古人騙了,書中哪有黃金屋?書裡哪有顏如玉?哼哼,你們這些臭窮酸……”

他晃了晃手中摺扇:“只有這上面才有。”

原來他也是個讀書人,只因文章憎命,功名難成,覺得不如一身武功來得直截了當。

但他忽略了自己的一副尊容。

此刻孫翼倒在地上,哎喲連聲。其餘賀少章、彭嘯風、蕭鴻舉,你看我,我看你,都嚇白了臉。

“你也念過書?”沈小蝶卻很鎮定。

“是的,枉費了十載光陰。”中年文士道:“所以才知道百無一用是書生。改行學劍……”

“好像也不曾出人頭地?”沈小蝶嘴角一曬。

“這個……”中年文士呆了一呆,驀地目光一掄:“你就是秦淮花魁沈小蝶嗎?”

“不錯,我是沈小蝶,卻不是什麼花魁。”

“好。好,真個是傾國之容,傾城之貌。”中年文士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黃板牙:“在下申不雨、南海之鄙人也……”果然是念過書的,出口頗有文氣。

“你既是讀書人就該講理。”

“講理?哈哈。”申不雨道:“此刻還講什麼理,白玉樓上只許談風月。”他盯著沈小蝶,一臉邪笑。

“哼。”

“別鬧彆扭,快走吧。”申不雨道:“齊大莊主只怕等得不耐煩了。”

沈小蝶沒理。

“她要是不走呢?”忽然有個人走了過來。

這個人居然是柳二呆。

他雖然是個書生,卻沒進過考場。當然也不曾名列金榜,倒是他的呆名,金陵城裡無人不知。

“你是誰?”申個雨怔了一下。

“我也是個臭窮酸。”柳二呆嘻嘻一笑:“你讀書不成學劍,學劍又不成,於是學會了當狗腿子,居然在這白玉樓擺起威風來了。”

這好像不是一個呆子說出的話,莫非天才與白痴當真所差無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