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完物矣。張苦求鄰佑,贈以財帛,勸解去。又一日,武進縣捕役四五人,獰獰然持朱字牌來,曰:“事關人命,請犯婦張氏作速上堂。”投鐵鏈几上,鏗然有聲。張問故,初猶不言,以銀賄之,方言:“某姬之父母在縣告身死不明事也。”張愈恐,私念:我丈夫在家,則一切事讓他抵當,何至累我一婦人出乖露醜,堂上受訊耶?方深悔從前待夫之薄,御妾之暴,行事之誤,女身之無用。自怨自恨間,忽有戴白帽踉蹌奔呼而至者曰:“軒轅相公到蘆溝橋,暴病死矣!我騾夫也,故來報信。”張氏大慟,不能言。諸捕役曰:“他家有喪事,我輩且去。”張氏成服治喪。未數日,捕役又至。張氏乃招訟師謀緩其獄,典妝奩、賣屋,賄書差捺擱此案。訟事小停,家已蕩然,日食不周矣。

前媒嫗又來曰:“夫人一苦至此,又無公子可守,奈何?”張心動,取生年月日命瞎姑算之。瞎姑曰:“命犯重夫,穿金戴珠。”張氏語媒嫗曰:“改嫁,命也,我敢違命乎!但我自行主婚,必須我先一見所嫁者而後可。”嫗引一美少年盛飾與觀,曰:“此某公子也,候選員外郎。”張大喜,摒擋衣飾,未滿七七,即嫁少年。

方合巹,忽房內一醜婦持大棒出,罵曰:“我正妻大奶奶也。汝何處賤婢,敢來我家為妾?我斷不容!”直前痛毆之。張悔被媒紿,又私念“此是我當日待妾光景,何乃一旦身受此慘,報復之巧,殆天意耶?”飲泣不能聲。諸賓朋上前勸醜婦去曰:“且讓郎君今日成親,有話明日再說。”於是諸少年秉花燭引張氏入臥室。

甫揭簾,見軒轅生高坐床上,大驚,以為前夫顯魂,暈絕於地,哭訴曰:“非我負君,實不得已也。”軒轅生笑搖手曰:“勿怕,勿怕,兩嫁還是一嫁。”抱上床,告以自始至終中馬老師之計。張初猶不信,繼而大悟,且恨且慚。於是修德改行,卒與某村婦同為賢妻。

風水客

袁文榮公父清崖先生,貧士也。家有高、曾未葬,諸叔伯兄弟無任其事者。先生積館穀金買地營葬,叔伯兄弟又以地不佳,時日不合,將不利某房為辭,鹹捉搦之。先生髮憤,集房族百餘人祭家廟,畢,持香禱於天曰:“苟葬高、曾有不利於子孫者,惟我一人是承,與諸房無礙。”眾乃不敢言,聽其葬。葬三年,而生文榮公。公面純黑,頸以下白如雪,相傳烏龍轉世,官至大學士。

文榮公薨,子陛升將葬公,惑於風水之說。常州有黃某者,陰陽名家也,一時公卿大夫奉之如神。黃性迂怪,又故意狂傲,自高其價,非千金不肯至相府。既至,則擲碗碎盤,以為不屑食也;折屋裂帳,以為不屑居也。陛升貪其術之神,不得已,曲意事之。

慈溪某侍郎,墳在西山之陽,子孫衰弱,黃說袁買其明堂為葬地。立券勘度畢,從西山歸,已二鼓矣。入相府,見堂上燭光大明,上坐文榮公,烏帽絳袍,旁有二僮侍,如平生時,陛升等大駭,皆俯伏。文榮公罵曰:“某侍郎,我翰林前輩。汝聽黃奴指使,欲奪其地。昔汝祖葬高、曾,是何等存心!汝今葬我,是何等存心?”某不敢答。公又怒睨黃,叱曰:“賊奴!以富貴利達之說誘人財,壞人心術,比娼優媚人取財更為下流。”令左右唾其面,二人皆惕息不能聲。文榮公立身起,滿堂燈燭盡滅,了無所見。

次日,陛升面色如土,焚所立券,還地於某侍郎家。黃受唾處,滿身白蟻,緣領齧襟,拂之不去,久乃悉變為蝨。終黃之世,坐臥處蝨皆成把。

呂兆鬣

呂公兆鬣,紹興人,以進士為陝西韓城令。嚴冬友侍讀與交好,閒話間問:“公名兆鬣,義實何取?”呂曰:“我前生乃北通州陳氏家馬也,花白色,鬣長三尺餘,陳氏畜我有恩。一日者,我在廄中聞陳氏妻生產,三日胎不得下,其戚某曰:『此難產之胎,必得某穩婆方能下之;可惜住某村,隔此三十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