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有這兩樣東西?

李克載毫不掩飾自己的輕蔑,表達了自己對高居廟堂那幫官僚德行操守的不信任。

李方膺嘆道:“殿下啊,你怕是對薛陳等公,乃至對治政和黨爭有所誤解……”

“殿下也知,薛公少時以行醫為志,得遇段國師後,潛心向學,深得天道之學的精髓,不僅助段國事完成天道諸論,還曾著《分合論》,本朝地方分權諸策,多出自薛公之論。而後薛公更涉深林,越荒原,將明清時遊離於華夏內外的苗瑤僮侗土司以及藏蒙等族匯入英華,其功酬以首輔,一點也不為過。”

“正因此事功,薛公才堅持要以官領商,匯異為同,凝成華夏。我英華未來是人人皆士,以科舉選官,又非往日脫於民籍之士,薛公才認為,此舉非為伸張官權,為官謀利。”

“再說陳公,此公雖出身舊清,還是恂親王心腹幕僚,但那關係在二十年前也已斷了。論天道之學,陳公還在薛公之上。他借工商之力,破開舊勢,為我朝舒筋活絡,也是居功至偉。若不是這出身,他還有與薛公爭首輔的資格。”

“也因陳公所為,對工商之力和資本之利認識得更深,因此更強調工商一面。而他聚商部和中書等部官員,自成一派,也非為權位,而是堅持他的治政理念。”

說了這麼多,簡略而言,就是兩人不是單純為利益而爭,兩人都是好人。

回憶跟兩人的接觸,李克載也不得不承認,薛雪為人沒什麼問題。就是有點放縱聲色,家裡妻妾一大堆,衣食住行都講派頭,但跟豪商比。也算很有節制了。而陳萬策更是低調,就是有點心機重,對付地方的鄉紳豪族總愛用小手段,但也算不上陰狠毒辣。

就名聲而言,除開利害相關之人,這兩人都算是良臣。

但李克載依舊接受不了隨意就將民人指為滿清密諜這種事,難道黨爭就一定會換上另一副嘴臉。毫無底限地相鬥麼?

李方膺為大皇子的純良唏噓,“政事無黑白,相爭無是非,從根本上說,治政就是取捨,總會損及一方。在英華為官,即便是不以權害民,不以權攬私。也會因取捨而生害。有利便有害啊,一般人自難取捨,能承擔之人就必須有一絲非人之心。所以在英華為官,也不可能純善。”

李克載一怔,忽然聯想到之前的錫蘭海戰,對艦隊總領胡漢山來說,命令林亮逆風出擊,也是取捨之道。甚至整個西洋艦隊跟不列顛人死拼,爭取時間,也是取捨之道。為此而死之人,雖大多都視為天職之下的犧牲,可總免不了有人還是懷著不忿之心。若自己領軍。也會面臨這種選擇,而這是不可逃避的選擇。

武人是慈不領軍,文人也是善不治政吧。

這一刻,李克載也依稀明白了後世所謂的“政治總是骯髒之事”這個結論。

李方膺的話強化了他的認識:“取捨之間,還有來往交易,民人為籌碼。有時也是避免不了的。正因知此理,所以在下才不願從政。”

李克載悶了好一陣,道出自己依舊難以化解的疑惑:“那此事就只能這麼爭下去,除了勝負之外,就沒有中庸之道麼?”

李方膺對這兩個疑問各有回答:“這只是開始,臺上人物還沒完全露面,只有人到齊了,才能計較各方利害,至於中庸之道……”

李方膺拍拍身下的座椅:“沒有中庸之器,又怎麼承得中庸之道。若只是朝堂黨爭,更迭首輔即可,如此總能鬥而不破,可這黨爭非只在朝堂,這器就得重新思量了。”

李方膺嘆道:“要麼舊瓶裝新酒,要麼造一個新瓶。”

沒注意李方膺的感慨,李克載就在尋思他前一句話,還有人沒上臺,誰?是說自己這個未來的太子麼?

剛想到這,他的內廷隨侍就來報告了。

“秘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