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淚眼迷濛地道:“是的,她比我更純粹,比我更該受得大家的尊崇,但是……”

李肆嘆氣:“你有今日的苦,是我種下的因,而你能得她身代,卻又是你自己種下的因啊。她已成了你,你就再不是盤金鈴,從今日起,為你自己,為我而活,把你的善,都給我吧……”

她眼瞳已再不是往日那般明亮,就像是浸在迷霧之中:“我……那我又是誰?”

李肆輕觸上她受傷的額頭,手指撫著她緊蹙的眉頭,低聲道:“你不是本姓蕭嗎?改回本姓吧,之前是叫苦妹?別訝異,你的過往,即便不告訴我,難道我不會自己去找嗎?”

李肆將她緊緊摟在懷裡,再次如釋出宣言般地道:“再不讓你受苦,自然也不能叫苦妹了,就叫……拂眉……”

罩上一層面紗,盤……不,蕭拂眉看看轉身離去的李肆,再轉向那高臺烈焰之處,跪伏在地,重重地叩下頭去。

此時歌聲已畢,高臺上再無聲息,城下數萬軍民更是靜寂無聲,怒吼正蘊積在他們的胸腔之中。

搭起涼棚,打量火焰中已沒了動靜的身影,不,連身影都已經融在火焰裡,輪廓都再不見。張伯行厲聲道:“都動作起來!萬萬不能讓妖女施出邪術,遁魂而去!”

巫婆神漢,和尚道士們如夢初醒,紛紛動作起來,張伯行看向城下,就覺那一片靜寂之中,數萬南蠻也像是喪了膽,丟了魂,興奮得每一根汗毛都在搖曳。

他仰面長天,正要蓄氣,準備來個仰天大笑,再高聲叱喝妖孽退散時,城下忽然湧起一道滔天巨浪,那是灼熱得連金鐵都要融化的憤怒,推動著胸腔咽喉,將心聲噴薄而出的呼喊,數萬人幾乎同聲呼喊,震得城頭兵丁腿腳發軟,雲層也像是被推開了一線。

那聲呼喊只有兩個字……

“裁決!”

張伯行一顆心像是驟然置入萬年寒冰之中,再無半分感知,恍惚間,他就只能勉力轉動一個念頭:怎麼會……為什麼……為什麼南蠻沒有潰決,反而像是失了摯愛的兇獸,正咆哮出聲,即將吐露森伯而猙獰的巨齒呢?自己莫非……真的料錯了?

“裁決!”

城下數萬人沒有對城頭上的人喊,他們明瞭道理,知道自己無權審判,他們是在向有權定罪的人吶喊。

“裁決!”

“裁決!”

數萬人,包括所有官兵,都看向李肆,淚眼婆娑,滿臉漲紅,就吶喊著這兩個字。

李肆深呼吸,裁決雖由他定,卻沒有什麼選擇,最多選擇一下實施的形式。

取過部下的火把,丟入立柱火盆中,火焰呼呼而上,跟遠處城樓高臺上的火焰遠近響應。

此時的李肆,跟武昌府裡那些民人之前心中所想,幾乎一半無二。

燒了它!

燒了它,還華夏一個朗朗乾坤!

李肆高聲道:“我裁決……焚城!”

第四百九十八章 郎世寧日記:1718年12月

() 第四百九十八章郎世寧日記:1718年12月

烈焰之間,一個女子雙手高舉,被鐵鏈掛在刑柱上,她正張著嘴,卻不是呼號,那平靜的面容,讓觀者的感覺是她不過是在歌唱,正在烈焰之中歌唱。

郎世寧長出一口氣,放下畫筆,目光從自己已完成大半的畫板中心挪到邊緣,那還是空白。他正拿不定主意,是將當日的情形原原本本畫出來,還是進行“藝術加工”,將之後的情形加上去。

這已是十二月中,保安門城樓上刑臺的烈焰,已熄滅了九天,而武昌城的大火,昨日才剛剛熄滅。此時郎世寧看過去,只能見到黑煙升騰,武昌像是已化作了灰燼,簡直就跟但丁《神曲》裡所描繪的地獄一般無二。他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