輿論,乃至史書評述。

深吸一口氣,李肆沉聲道:“勢已至此,安能轉身而退?不是朕能容多少人頭,而是老天爺要收多少才滿意。我英華立國二十多年,也是踩著人頭過來的!如今華夏要南北合一,要共入今世,又怎能免這一場血肉滌盪?”

他環視群臣,言辭懇切:“上天有好生之德,而人有取死之道。我等君臣軍民,但求循天道,竭仁義,無愧於心!人事之外,皆屬天意,朕不願擔,也不敢擔,爾等也是如此。國中仁義之士但有鼓譟,讓他們來北方,讓他們以身出力,而不是空談道德!”

陳萬策並群臣再拜道:“陛下仁心,上天可鑑!”

君臣再定志,北伐之勢,軍事看似阻滯,人心之潮卻超越軍事,向北方洶湧撲去。

風陵渡口,數百風塵僕僕的紅衣踏上山西地界,讓渡口船伕和兵站民夫驚詫的是,這群紅衣上岸整隊後,套著紅袖套的黑衣監察一聲令下,紅衣們一個個脫了衣服,赤著上身,趴到栓馬樁上,任由皮鞭狠狠抽落在背。

各種調門的慘叫聲依次響起,讓周圍的人一頭霧水,正在過路的英華民人裡,有報紙快筆職業性地揪住監察打探,監察就答了一句:“他們違了軍令……”

快筆採訪時,還有民人憐心大起,紛紛送藥裹傷,隨口問詢著,直到一面營旗上了岸,真相才水落石出,那面裹著厚厚沙塵的營旗上,三個字份外醒目:“新會營”。

新會營本隨著嶽鍾琪的南路軍打到了喀什噶爾,北伐訊息傳來時,全營官兵又是血書請願,又是集體呈情,希望能第一時間調回內地參與北伐。

總帥部與西域大都護府之間的文牘往來需要時間,行軍排程也自有章程,他們的請願被擱置了半月之久,依舊沒有著落。新會營官兵一閉眼,一咬牙,從嶽鍾琪那討來了回輪臺休整的手續,一面走,一面四下託關係鑽空子,湊到了吳崖身前呈情,終於獲准編入山西第三軍。

只是訊息傳來,沒等到正式的行軍文書下到營中,新會營就自作主張從輪臺趕向內地,半個月風餐露宿,居然一口氣從輪臺跑到了風陵渡。也就是說,他們這一營上千人馬,脫離了指揮系統,整整失蹤了半個月之久。

這可是英華紅衣成軍後絕少出的大事故,其意義甚至不下於銀頂寺之敗,遠在浩罕的吳崖氣得磨牙,據說當時就下令將整營除籍,軍官和士官全部槍斃,原本的上司嶽鍾琪也惶恐不已,連夜寫好認罪書。

還是在西安坐鎮的劉興純攔了一手,說軍心不是歪了,而且新會營情況特殊。正是用兵之際,違反軍紀之事,先每人抽十軍鞭記著,等北伐之後再算總帳。

於是,就有了眼前這一幕,新會營在風陵渡向山西行軍監察報到,然後每人領受十軍鞭。

“南面的人,實誠得傻啊……”

渡口的當地船伕一邊嘀咕著一邊戳自己腦門,呵呵發笑的同時,心中又揣著一絲異樣的熱感,這些傻乎乎的兵爺到底是為了什麼,上杆子地去送死呢?真如他們所說,求的是把他們這些人從大清治下救出來?如今他們這些人也入了南面的什麼大英,如果大英的兵爺都是這樣的,當這大英的老百姓,該有多幸福啊。

“何苦呢?現在大家都記不得百年前新會人作了什麼,只記得紅衣裡的新會營驍勇善戰……”

北上的民人什麼都有,商人、醫生、教書先生、民夫,對新會營官兵冒著這麼大忌諱,就為參與北伐而份外不解。

“所有人都忘了,新會人也不能忘。新會還存著一段老城牆,日日還有人在城牆上讀四書,新會女兒香的歌謠還刻在城外的石碑上……”

新會營的官兵們雖背上血肉模糊,臉上也是重重倦色,可眼瞳卻是澄清無比。

“父輩從小就對我們說,新會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