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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確是大清命脈,可大清的根子,就是滿蒙,就是滿人啊。現在不僅要動大清在理論上唯一能跟南蠻一戰的西山火器軍,還要動新滿洲各部,加上蒙古諸部,沒見過這般敗家業的。即便是先皇康熙,也不敢如此行險。
看著眾人在地上叩頭如搗蒜,雍正嘴裡還喊著:“朕意已決!休要多言”,嘴角卻露出一絲釋然的輕鬆。
這封和議書,他早已經看到了,而且不止一份。李肆透過茹喜傳來了一份,透過李煦傳來了一份。南蠻江南行營總管也給了李衛一份,李衛傳了上來。現在這一份,是他按李肆的建議,護送南蠻的順風快遞,以民間方式遞到北京,讓整個朝堂都能知道這封和議書。
雍正怎麼可能還想打?江南那地方,江河密佈,又靠海,拿什麼跟南蠻打?早前他對馬爾賽去江南還有一分期待,想看看這幾年過去了,南北兩面在軍事上的差距是不是變小了。可很遺憾,從李衛報上來的戰地實情來看,雙方的差距還更大了。
五千不到的南蠻兵,在龍門附近來回打,還打到了松江,不管是江南綠營,江南民軍,還是田文鏡支援過去的江西兵,都沒把這支南蠻兵磨鈍。據說奉賢之戰是他們最吃力的一戰,花了兩天才攻下,死傷二三百人,為此《江南報》都在哀悼,說是血戰。
這就是血戰的話,大清的官兵去剿鄉村散匪也能叫血戰……
馬爾賽在江南的嘗試,本就在雍正的意料之中,這份和約送來,事情又回到了原點。最早如此提出的建議,已成了雍正奉行的國策。時間……大清現在需要時間。三五年不長,十年不短。
現在雍正在西山大營,偷偷摸摸用西班牙教官訓火器軍,同樣用西班牙人在景山炮廠造新炮,估計再有個兩三年,靠這隻新軍,就有了踞江自保的能力。而要反攻,就得在南蠻內部下力氣。
至少五年,雍正給自己定出了這樣的時間表。
五年之內,大清跟南蠻絕不能死鬥,甚至他早已定策,即便南蠻佔了江南,照樣不能死鬥,得以柔克剛……
如果這五年內,還能保有江南錢糧,那是再好不過,因此李肆傳來的和約,讓他非常滿意,除了地域太大這一條。
可雍正身為大清帝王,跟南面訂立這種城下之盟,不僅丟自己臉面,也丟朝廷臉面,他不得不在養心殿咆哮,要將這臉面丟出去,讓臣子們揹負。
而最大的顧慮還是滿人,王公宗室們若是仍然不罷休,雍正即便有大決心,也難以揮刀砍自己龍椅的椅子腿。
現在看起來,滿人這邊已經看清了形勢,江南就是個無底洞,現在該考慮該怎麼止損了。
滿人這一關過了,漢人這邊呢?雍正當然不會將其當作一關,而是需要他們來搭梯子。
一邊張廷玉神思迷離,剛才雍正那一番惺惺作態,讓他隱隱又見到了先皇康熙的風度,這對父子,果然在很多地方都很相似啊。雍正廣東之亂,以及京城奪嫡,就如當年康熙誅鰲拜,平三藩,直愣愣就開幹了。而眼下權衡國事,又如晚年的康熙,對面子份外看重,行事也頗多顧忌。
不過還是有不同之處,雍正……敢為康熙不敢為之事,比如骨肉相殘……
張廷玉的神思被雍正投來的冷厲眼神扯了回來,意識到該自己上臺了,他嗯咳一聲道:“天子不因怒興兵,情陛下慎言!”
諍臣啊,風骨何其高潔!不明就裡的漢臣們都暗地翹起了大拇指,連宗室和滿臣們都鬆了一口氣,贊這張廷玉有膽色。
雍正赫然起身,一腳踹倒書案,還要去拔身邊侍衛的刀,王以誠趕緊抱住雍正的腿,張廷玉昂然挺胸,其他漢臣們也紛紛攘攘叫著,幫張廷玉求情,鬧了好一陣,這一齣戲碼才以雍正息怒,贊張廷玉忠肝直膽落了幕。
張廷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