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知價碼……聖道會怎麼看?”

兩人搖身一變,從北京留守轉為談判代表,開始琢磨起茹喜走前留下的交代,就他們看來,這價碼已經是退無可退,奴顏婢膝至極,可在英華這股北伐怒濤制下,聖道有多大可能會接受這價碼?

三里屯外,伏屍累累,之前如狂瀾一般圍攻英華總領館的拳民已盡數消失,不僅是外城已丟,內城也再無憑可守的原因,總領館外,大股衙役差丁正嚴嚴遮護這片建築,這些兵丁個個臂纏紅巾,滿清兵部侍郎,昔日大學士,軍機大臣蔣廷錫之子蔣溥也不例外,不僅纏著紅巾,還摘了官帽,剪了辮子的禿頭清晰入眼。

“聖道終究是要入主紫禁城的,我等漢臣即便要被清算,可也要在新朝留下綱常道統一足。我這樣的五代老臣,怕是要被聖道當作招牌活治一番,你們還年輕,得儘量把住機會。”

回想張廷玉的囑咐,蔣溥心中的忐忑翻騰如沸水,對張廷玉的欽佩又再升一層。張中堂的料想該是沒錯的,聖道不會放過張廷玉一幫老漢臣,可下面的普通漢臣,就如他這樣的,只要盡展恭順,聖道皇帝也不得不用。沒有他們這些漢人官員,又該怎麼安定北方人心?沒有他們,聖道又怎能坐穩紫禁城?

六月十日上午開始,紅衣藍衣自四面八方而來,一股股進入已各門洞開的北京城,基本沒遇到激烈抵抗,就只有安定門稍有衝突。數千滿臉花花綠綠,身上也掛滿黃符的拳民,脖子上插著香,手中揮舞鋼刀,嘴裡喊著“團結神拳。刀槍不入”,朝進門的紅衣衝去,迎接他們的是開花彈、手榴彈和道道排槍,伏屍數百具後。拳民四散而去,其中一位大師兄帶著少數心腹,綴城北逃。

自下午到晚上,紅衣藍衣滾滾湧入北京城,一片片清理著街坊,即便到了深夜,也提著盞盞馬燈忙碌不止。北京城一夜無眠。

六月十一日,大批穿著紅黑制服的軍兵自永定門入城,穿城入正陽門,勿論軍民,所有人都知道,聖道進城了。

“何必這麼急呢?誰知道這北京城裡的滿人漢人還存著什麼心思,太冒險了,反正這已是終點。晚些時日也逃不掉的。”

大隊漆黑無標記的馬車駛入永定門,沿著已由侍衛親軍遮護的中軸大道北上,後隊一輛馬車剛入門洞時。三娘在車廂裡這般對李肆嘀咕著。

李肆正閉目沉思著什麼,臉上只見平靜之色,聽到這話,微微笑道:“不妨事的,你可以看看街道兩側那些人的臉色……”

三娘微揭車簾,自縫隙裡看出去,此時馬車剛入外城,還未及細看,一股沖天聲潮就翻滾而來,似乎要將整支車隊掀翻一般。

“萬歲——!”

“大英萬歲——!”

“聖道爺壽與天齊——!”

軍兵人牆之後。密密麻麻的人群正向車隊跪拜,一個個都沒戴帽子,刻意露出光溜溜的腦瓢。手中還搖著紅巾和紅手絹,像是山花爛漫的原野。

三娘呆住了,她可真沒料到北京城的民人居然會擺出這麼一副姿態來迎英華,感覺就像是迎接大救星一般。

李肆是早知有這一番情景。大清死硬分子都已經跑了,這段日子就只有團結拳在北京城肆虐,還呆在北京城的民人苦團結拳久矣。

昨日得了急報,北京城九門齊開,不僅本地親英派全都動員起來,連原本騎牆的漢人都揭竿而起,一併驅逐團結拳。就連內城滿人都已經消停了,就安安靜靜坐等他的到來。今日路上又得報,北京一城紅布脫銷、剪刀脫銷……

當然,他急急而來,並非是因北京城大勢已定。

車隊入了內城,分作兩隊,一隊是去英華總領館,三娘要先代李肆慰問堅守總領館三個月之久的陳潤等人,而李肆的車駕則直驅午門。

紅黑人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