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耿的部下,也該能有活路。

恍惚中,就聽年富道:“父皇不必說這等喪氣話,大燕還等著父皇治理,百萬漢人還盼著父皇在大英之外,另開一條生路……”

年羹堯發急,咳嗽不定,年富趕緊再道:“若是真有那一日,父皇放心,我等當尊父皇之令,有違者……”

年富鏗鏘拔刀,插入地面,斬釘截鐵地道:“天誅地滅!”

年羹堯放心了,閉眼時,樁樁舊事在心中閃過,少年意氣風發,金榜題名,攀上四阿哥之路,而立之年就封疆一省。聖道崛起,朽臣紛露醜相,只有他讓聖道覺出棘手。而到四阿哥引為心腹,圖謀嫡位時,他的野心也終於一飛沖天,開始在四阿哥和十四阿哥之間周旋,聖道甚至還成了他晉位的堤外狂瀾。

就因為與聖道這種介於敵友之間的模糊關係,當四阿哥奪嫡成為雍正後,他依舊屹立不倒,還成為雍正安定西北,遮護大清的長城。

整個大清,也就茹喜妖婆識透了他的本來面目,看出了他不願居於人下的野心,如今看來,這妖婆跟他本就是一路人。妹妹年妃故去後,他還差點被茹喜妖婆整垮,還是靠著聖道侵吞江南之勢,才勉強立住了腳。

雍正倒下後,他終於虎入深林了,在聖道和茹喜的夾磨之間來回得利,轉至寧古塔,打下了一片基業。

眼見英華北伐,聖道即將圓功時,他也迎來了人生最輝煌的一刻,皇帝冠冕上身,那一瞬間,他覺得整個天下都已盡入他的眼中,他終於踏入了只容區區數人揮斥方遒的天下棋局中。

可惜啊,他還是功虧一簣,沒能過河,沒能拿到盛京,只在這棋局上走了一遭,便被老天爺趕了出來。

剎那轉念,年羹堯心中淌過深深的感觸,這輩子,他也值了。

可接著另一個念頭又如山一般壓下來,那是一個疑問。

他能出江南,是聖道給的機會,他能靠著海參威,在寧古塔立足,吸聚百萬漢人成業。也是聖道劃出的路,聖道當年要他早早稱帝,他卻沒有答應,就想著在這天下大變時。能得他自己的利,可結果呢?

難道就因為拂逆了聖道的意思,才怎麼也打不垮滿人,拿不到盛京,連自己也因無情地催壓**而耗盡了命數!?

一股沉重的無力感驟然籠罩年羹堯的心神,他猛然驚醒,他哪裡是踏入了什麼棋局呢?從頭到尾。他不都是一枚棋子,聖道手中的棋子麼?當他這棋子要走自己的步子時,就被掃出了棋局,與其說是老天爺絕他的大業,不如說是執掌他這顆棋子的棋手,聖道皇帝,輕輕一鬆手,他就墜入了深淵。

聖道……李肆……

不甘狂湧而起。卻又很快消退,那正是第一個念頭的餘波,即便是棋子。這輩子,也夠了。

若說這輩子最大的悔,那就是沒能親見他一面吧。

心語漸漸低沉,年羹堯的意識陷入無盡深淵。

五月十九日,鐵背山下,哀樂飄蕩,人人縞素,一代雄臣,在南北相決,滿漢相爭的大勢中另開一局的大燕皇帝年羹堯病亡。以旗人之身反出滿清。在遼東吸聚百萬漢人,企圖外於英華而裂華夏,功罪後世爭論紛紜。但就其個人經歷而言,倒不愧他臨終之念,這輩子,值了。

靈堂中。一身喪服的年富對部下道:“誰願去見聖道皇帝!?”

部下們大驚,難道二皇子真要照先帝的吩咐辦?

年富眼中閃著攝人的光芒:“父皇是要我們把大燕交託給聖道,而如今的大燕,連君王都沒有,還能叫大燕嗎?”

部下們若有所悟,機靈之人振臂呼道:“國不可一日無君,請二皇子接位!”

不多時,山呼萬歲的聲潮迴盪在鐵背山下。

五月二十日,燕軍東退,薩爾滸城中,高晉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