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十步遠的矮牆後,一排帶著刺刀的火槍蓬蓬開火,血水如瓢潑一般澆了他一背。

當他站起來的時候,身前身後都再沒活著的營友。無數念頭在他腦子裡閃過,他想抓著其中幾個,比如跪下投降比如棄械而逃,可這些念頭都滑不留手,最終就是一個念頭充塞了他整個大腦。

衝上去,大家都得衝上去誰敢投敵誰敢逃,整營所有人的家眷都領不到一文撫卹。

前方那群紅衣兵的身影就像是能燒熔一切的岩漿,灼得他再難忍受。他扭曲著嗓門發出一聲非人的低叫,僵直著身軀朝前飛撲。

噗噗噗……

紅衣兵都懶得開槍,正面側面幾枝刺刀同時捅進他的身休。意識消散的那一刻,他長出了一口氣,解脫了,這該死的世道,他解脫了。

“‘這些傢伙是中瘋磨了麼?”

看著鋪滿臺階的敵軍屍體,英華軍一個士長面露不忍地嘀咕道。

“‘沒得活了!兄弟們!都去死吧!”

本塘河西岸勇略將軍諾爾布旗下,內務府正黃旗包衣滿洲佐領八格瘋魔般地呼號著,在他身後,大群身著涼綢短褂的兵丁自浮橋衝上河岸朝遠處的猩紅身影衝去。

“‘你們是皇上的包衣,皇上念著主奴情分,不在營中砍你們的頭!讓你們死在疆場上還能得一個忠勇戰歿的名分,福澤眷屬。如此浩蕩皇恩你們可以無憾了,去死吧!”

大帥諾爾布的呵斥還回蕩在八格心中,當時他涕淚滿面,朝北叩謝不止。

此刻他依舊涕淚滿面,不止是他,左右還有江西綠營,一個個都是一邊哭一邊衝鋒,官長們都用著吃人一般的語氣說,今天就是死期,別再奢望活下去。

數千兵丁湧上河岸,分作幾個大箭頭,朝一里外擺成幾個寬而淺的紅衣大陣撞去。咚咚的打樁聲始終沒有停過,碩大的鐵彈如鎖利斬刀,一刀刀切割著上岸的人群,像是側著肥美的肉餡,每一刀都濺開無數血汁,還帶起片片零散碎肉。

一些箭頭直接被炮火打垮,趴在河岸邊再不肯前進半步。八格卻不能停,也不敢停。衝到兩三百步外,嗖嗖的開花彈曳落而下,炸開團團焰火,雨點般的鐵片洗刷著人群。一發開花彈在兩三丈高處炸開,八格的避雷針頭盔也叮噹作響,肩頭後背幾處同時劇痛,他也不去理會。

快百步了,八格跟著已經只剩一半的兄弟們都禁不住歡撥出聲。小炮拉了上來,人群分列,火槍平端。開槍!開炮之後座力震顫著他的身休,依稀看到遠處有紅衣兵仆倒,喜悅也在震顫著他的心靈。

一道整齊白煙從紅衣兵大陣前噴湧而出,那股震顫又從心靈翻騰而出,化作一股劇痛,讓他的力氣急速消散。火槍脫手,八格跪倒在地,低頭看著自己的胸口,拇指粗的洞口正飄著青煙,灼焦的皮肉翻卷在外。

八格仆倒在地,意識卻還清醒無比,就聽得慘呼不斷,人體撲地聲連連。不過片刻,他這個佐領就死傷殆盡,僥倖活著的人一邊開槍開炮,一邊連哭帶笑,都像是得了失心瘋一般。

歡呼聲驟然沖天而起,戰場側面塵土捲揚,地面也震動如雷,那是江西綠營的馬隊過了河。

八格貼著地面,只能看到狂瀾一般的馬腿朝紅衣兵大陣衝去。

此刻他心中也是激昂和快意,殺,把那幫賊子全都殺光!

馬腿疾翻,沒等靠近紅衣兵大陣,卻像是陷入了泥潭沼澤,撅蹄跪地,一片混亂。本是單調馬腿的視野,人休卻如雨點般栽落,瞬間鋪滿了八格的視線。

在馬嘶人嚎中,八格噴出一口熱血,再沒了呼吸,依舊圓瞪的雙眼裡填滿了不甘,從京城,跋涉數千裡而來,他連賊軍的面目都沒看清……

“‘等會可得把這些鐵絲網都撿回來,收拾一下,能用的儘量再用,一道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