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抖落下背上的火槍兵。

這一陣槍擊來自守著寶井兩側的英華戰象。二三十頭戰象背上不斷升起硝煙。頻度如此密集,該是有人在下面遞槍。同時隔著百來丈遠,還能有這種準頭,這槍也只可能是線膛槍。要是滑膛槍,在這個距離上打中一頭大象,機率跟打中一個人沒太大差別,反正都是朝著月亮比劃。

緬人的戰象隊遭遇沉重打擊,攻勢嘎然而止。英華這邊的土司兵士氣大振,高聲吶喊,又反攻回去了。

揉揉鼻子。那個“鄧大嘴”訕訕道:“程巡撫弄來的這些戰象還是挺管用……”

片刻後,鄧大嘴再度震驚和惶恐。

“職下鷹揚軍左師後營三翼三哨哨長鄧浩然。不知巡撫有何差遣?”

程映德自然沒有長順風耳,而且關於程映德帶了一幫土司兵和戰象跟鷹揚軍混在一起,拖慢了行程,攪散了戰力的吐槽滿軍營都是。鄧大嘴自是不擔心要受什麼責罰,他惶恐的是,自己那一哨人馬,會不會被程巡撫拉過去當戰象兵,騎著戰象放遠槍是舒坦,可給戰象餵食刷皮沖澡的活計,實在太丟面子……

“聽說你是鄧子龍後人!?

見著了這個校尉,程映德劈頭就問,鄧大嘴欣慰地鬆了口氣,不是去當鳥獸園丁……可接著他又汗流浹背。

“大明萬曆年間,劉綎和鄧子龍在雲南力抗緬甸數十萬大軍北侵,鄧子龍更守姚關八年,是固我華夏南疆的不世功臣。惜乎理儒唾戰,這一戰竟無詳略留下。你若是鄧子龍後人,族中是不是留有什麼文呢?即便不是鄧子龍親筆,家兵家將也該有記述?”

程映德的問題直入鄧浩然心中最隱秘之處,他一個勁地暗罵自己這張大嘴真是惹禍之源,吹什麼牛不好,非要把小時候爺爺順口說了一句,什麼證據都沒有的話當作牛皮,逢人便吹,現在都傳入程巡撫耳中了……

等等,鄧子龍,緬甸?程巡撫說的鄧子龍,難道不是在朝鮮跟島津水軍作戰,最終戰死疆場的鄧子龍?

看著這個小校尉迷惑而又忐忑的臉色,程映德有所誤解,繼續慷慨陳詞。

“不知者無罪,這也是寫史者之罪。鄧子龍起於草莽,平倭寇,戰緬甸,援朝擊日,他與外敵之戰都是衛國之戰,足令國人汗顏,可即便如此,還有人在國中編排什麼‘聖道三大徵’,將官家比為萬曆帝……我#¥%!”

程映德該是忍了很久,對著一個小校尉,還是鄧子龍的後人,也沒什麼忌諱,破口大罵,物件自然是國中那幫本質是理儒,現在卻披上了墨家衣衫的墨黨。他們天生反對戰爭,打四川,進西北,這是華夏大義,他們不敢多嘴。可匯聚大軍入緬甸,自然就給他們提供了噴點。

“你們行路太急,方都統都沒時間讓軍禮監給你們好好上上課。你們知不知道,現在咱們站著的地方,本就是我華夏土地?不不,我說的可不是緬甸宣慰司……”

程映德開始上課,這本該是每一名軍官入緬前都該接受的“培訓”,可惜時日太趕,方堂恆並沒有貫徹到所有軍官身上,這也是沒辦法的,部隊一直在動,只能派出幾個軍官作為代表接受培訓,除非打完仗全體休整。

以華夏的朝貢體系而論,緬甸一直都是大明的藩屬國,明太祖朱元璋接手蒙元設立的隴川平緬宣慰司,又設立了緬中宣慰司,永樂時改為緬甸宣慰司。到永樂時,除開安南暹羅,東南亞次大陸上,大明的藩屬體系就是“三宣六慰”。包括南甸、幹崖和隴川三個宣撫司,以及木邦、孟養、緬甸、八百(蘭那)、車裡、寮國、大古喇、底馬撒和底兀剌十個宣慰司。

明英宗在位時,緬族東籲莽氏王朝已稱霸緬甸,雖然還頂著大明緬甸宣慰使的皮,卻毫不客氣地攻伐北面撣族和克欽族的各土邦。勢力甚至一度擴充套件到了今日印度的阿薩姆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