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不止有物質運動的規律,也有人類社會的規律。

《利維坦》再談到國家的“契約意志”,基於兩個立論,一是自然人“生而平等”,一是協力共存,因此才將一部分權利讓渡出來,由其統治所有人。而英華的翻譯者順手就將“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用上了……

《利維坦》的核心思想是反對“君權神授”,反對教皇所握教會的世俗權力,為不列顛自立於歐羅巴,為不列顛國王君權自立於羅馬教廷之外張目,這背景跟華夏曆史就不搭調。

看得懂的都是老東西,看不懂的也不懂,即便這本丟到大街上,怕也沒多少人撿。

對滿清理儒來說,這種論調自然是違了君臣綱常的“悖逆之言”,皇帝是君父,官府是父母,這是血緣關係,由不得你選擇,說這君父,這父母是萬民分割自有之權而成,難道你生父還是你這兒子生的!?

而在英華,《利維坦》又顯得過時而且簡單了。李肆稱帝,以萬民之約承天命,其實就已經勾勒出了契約論的輪廓。而後的《皇英君憲》,也更直接闡明瞭君權的權責義務,比《利唯坦》更清晰完整。之後李肆漸漸淡出政務,政事堂逐步接過相權,皇帝與官府又正在割裂,這也非《利維坦》所能描述的狀況,畢竟不列顛那邊君權一直都是有限的,霍布斯此,甚至還是在呼籲加強君權。

這本在英華的學院裡並沒有掀起多大的思潮,但大多數學子卻都看過,重點還不是看官府的利害合一,而是覺得這分割個體,匯成一體的“契約意志”很新鮮,未嘗不是“民心”和“大義”的細緻解析。

官府的利害合一,華夏先賢也早有論述,只是大多數時候將君權跟官府混淆在一起。晚明黃宗羲談君王乃天下之大害,就是這種思想的體現。

因此李肆不認為,汪瞎子在讀過《利唯坦》後,思想還這麼僵化守舊,他希望聽到主張背後的思想根基。想要墨學進學院,光立旗幟還不行,得拿出真正的乾貨。

汪士慎苦笑,之前的辯論,確實只是以立場切入,真正的學思根底,只能一步步展開,現在皇帝要他露底牌,他也只有硬著頭皮上了。

“士慎非因不平而鳴,而是這不平既非仁道,也非天道!天生萬物,有生老病死,有滄海桑田,雖有不平,卻終歸於平。天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道損不足而奉有餘,非聖人不能逆。人道何以為此?那即是存著大害,士慎鄙薄,只能看到先有官府,後有工商,一併在造這大害。”

“我華夏泱泱三千年,三代以下,每朝經制都欲立千秋萬載之業,每朝卻都難脫三百年之劫,而安寧更不過數十年。是天命如此,要人世這般變亂不休麼?非也,是人世無道!官府握人世權柄,工商掌人世諸利,人世未能行天人之道,未能天人合一的罪魁,難道不是官府和工商?而紛亂之因,難道不是它們所造之不平?”

“現今我英華官府入鄉,工商大盛,小害處處可見,人心不平,如厚油覆著沸水。士慎心憂,不知大害何時將顯!”

喲……

不僅那三個教授吃驚,淮揚學院山長劉大櫆吃驚,屈承朔等朝堂官員吃驚,觀戰士子們吃驚,李肆也在吃驚。

站在古墨的立場,先拉儒家孔聖之言,後扯道家老子之言,而分析問題的思路又用的是段老頭鼓搗起來的真理學派,這汪瞎子根本就是個怪物嘛。

仔細一想,也不怪汪瞎子只有了墨家立場,具體學思要找其他家的營養。時勢變遷,再起的墨學確實已經不一樣了。

墨家講“天志”,跟官儒一樣,認上天為有意志之至高主宰,而上天的意志是興利去害。天道派卻認為上天的存在就是上天的意志,並不因人而變。上天有人格這種思想,很容易融匯鬼神之說,淪為邪魔道,為國中士子所不容,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