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的語氣冷了下來。

“太子!?他還配稱太子!?他滿心想的,就是再不當這太子了吧!”

這話模稜兩可,可康熙話裡的那絲怨怒,顯然應該朝某一個大逆不道的方向理解。

“朕今日才知,他身邊那群臣子,已經在作南面而拜的準備了!”

嗓音越來越高,卻已經沒了四年前在塞外行宮,當著群臣的面斥責太子時那般激憤。

“李光地,朕決意再廢太子!可有哪個阿哥,是你中意的?”

康熙問得直接,李光地直打哆嗦。

“此……此乃天子家事,臣子等何敢肆言置啄?”

康熙搖頭。

“可前朝士子都說,天子無私……”

李光地已是一身的汗,用衣袖蹭了蹭額頭,趕緊順著這個話頭應對下去。

“我大清持水德,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天子家事,已與天下之公合一,臣子只居廟堂,豈能專擅,而代天下立言?是故這儲位一事,只能是聖心獨裁。”

康熙冷聲嘿笑,還真不能跟李光地這理學大師談事理,怎麼他都能說圓了。

“就是你們漢人事多!這太子之事,也是按你們漢人之制而設!到得如今,再用回那八王議立之制也不可能,此事到底該有個什麼章程!?”

康熙差點就咆哮出聲,話到舌尖,終究還是咬住了。

見康熙滿臉漲紅,李光地心中戰慄,怕著皇帝再說出什麼他不堪受之言,趕緊丟出了一句話。

“皇上聖心高遠,水善利萬物而不爭,這話應該是想透了的。”

康熙一怔,氣息漸漸平復了,有些頹然地坐回了龍椅。

李光地這話他明白,那就是再度用上第一次廢太子後的章程:不立太子,看看那些阿哥們到底怎麼個跳騰吧。雖然沒有根解他的難題,卻也算是一個可行之策。

出了宏德殿,行到南書房時,李光地才抖開了一身的衣衫,這汗出得通透……

“李相!”

正恍惚間,卻見有人在前行禮招呼,定睛一看,是張廷玉。

“哦,衡臣啊,還在南書房忙著?”

李光地淡然應著。

“剛把起居注修好,準備去昭仁殿侯著給皇上講書。”

張廷玉不等李光地問就說出了前後行止,李光地暗歎,這張廷玉,心性跟自己真是像,這話是在試探皇上現在的心氣如何。

“不必去了,今天皇上……”

李光地朝北看去。

“恐怕沒有聽書的心思。”

弘德殿,康熙丟下奏摺,煩躁地在殿裡轉了一圈,將小太監招呼了過來。

“擺駕儲秀宮!”

小太監應著嗻,一溜小跑出了殿去安排御駕,就像是一顆石子投入如鏡水面,無數人頓時動了起來。

李光地這個漢臣遮遮掩掩,只消掉了康熙的半團鬱氣,剩下那一半,就只能靠儲秀宮那些江南漢女來消解了。

“嗯,石氏那小腳倒是別有風姿……”

跨上御輦,康熙心中轉著這樣的念頭。

山坡上,關二姐……不,關蒄的嬌小身影伴著她清麗笑聲一同飄飛著,天上還飛著一個風箏,那是李肆前幾日隨手做的。看著她那如小鹿般躍動的身姿,李肆感嘆不已,這才是純粹而自然的美麗。

“四哥兒!四哥兒!成了成了!”

某人的粗曠呼喊破壞了這絕美的畫卷,李肆沒好氣地轉頭望去,正見到鄔亞羅鄔炭頭奔了過來。

“真的成了!”

李肆這才反應過來,他交代給鄔亞羅的那事,居然已經有了結果!?

礦場裡,急急趕來的李肆也顧不得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