樞密院的官員滿心糾結,政事堂的官員,連帶各家報紙的主編名筆們,也都在糾結。

武昌拿得太容易了,此時湖廣江西的局勢,就如順風順水行舟般輕鬆。

他們想起了之前抨擊皇帝時的情形,清兵大舉南下,田文鏡的江西兵和之後趕到的西山大營窮兇極惡,打得江西方面狼狽不堪。先是一縣官員死國,接著又丟了好幾個縣。

當時朝野一片喧囂,不少人甚至拐彎抹角地問責皇帝,皇帝又是閱兵,又拉老婆孩子賭咒發誓,這才勉強安定人心。

現在看來,朝野真是太過高估滿韃的本事了。除了江西兵和西山大營,北面根本就是千瘡百孔,如紙糊一般。之前傳聞孟松海直接用銀子收買了韃子的水師,大家都還不怎麼相信,這是南北國戰誒,沒這麼荒唐的事吧……可現在呢?一個謝定北,據說在軍中就是靠一張爛笑臉面混日子的前綠營軍將,不過半月就滅了湖廣總督鄂爾泰的大軍,還佔了武昌。

武昌是怎麼佔的?三十萬兩銀子買的……這不比收買水師更荒唐麼?可就這麼發生了,湖北綠營,連帶湖北地方的表現,都讓朝野為之瞠目結舌。

難怪皇帝一點也不擔心呢,嚴格說來,好像自天王府時代後,皇帝就從沒把北面當回事,要圓要扁都隨意揉搓,甚至還插手滿清的皇位更迭,完全視作碗盤裡的飯菜,挑剔的只是吃的時機。

政事堂裡,上到首輔湯右曾,下到一般司曹官員,都覺得有些羞慚,聽說皇帝今日後園有事,不來政事堂聽政了,大家都鬆了口氣。

各家報紙更糾結的是,這事要怎麼報?鼓吹謝定北之勇麼?壓碎豆腐渣之事,值得大書特書?那之前那些硬戰,那些熱血,又要怎麼看待?

幾家報紙的主編名筆找到雷襄請教,雷襄悠悠道:“這就頭疼了?先拿謝定北練練喜報,我沒料錯的話,接下來日日都會有喜報……而且一樁還比一樁大,要怎麼調理成鼓舞人心之文,讓報紙大賣,就得從謝定北開始。”

聖道十年五月末,謝定北這個名字,如有法力的咒言,對南北兩面造成了效果截然相反的震撼,但最初雙方的反應還是一樣的,那就是怎麼也難相信。

就因為這一點,南北兩面還都下意識地要再度確認。可南面只是朝野,而北面卻還涉及到軍政,這一確認,幾天時間又過去了。

在廬陵的錫保和張朝午確認了這訊息時,鷹揚軍先頭船隊已到武昌的訊息也一併傳來。

張朝午當時就軟倒在地,錫保還傻乎乎地沒反應過來,嘴裡就不停唸叨著:“怎麼會呢?湖北水陸兩軍,加上武昌大營,可有六七萬人呢,這麼多兵到哪裡去了?”

“中堂敦請大帥馬上回師南昌!”

訊息是田文鏡派人飛馬送來的,還給了錫保行動建議,後路已斷,這時候再打已毫無意義。武昌到九江不過四五百里水路,泛舟急進,三四天就到。眼下已是六月初七,說不定九江正陷入南蠻炮火之中。此時向回趕,還得祈禱九江守軍能扛下去。

“嶽鍾琪、鄂爾泰,該殺!該殺啊!”

錫保終於魂歸現實,張牙舞爪地咆哮著。

跳了一陣,錫保也軟了下來,有氣無力地道:“老張,咱們得保後路,趕緊撤吧……”

張朝午卻聚起了精神:“大帥,咱們的後路已經斷了,此時絕不能撤!”

田文鏡雖派人來送信,可他本人卻沒什麼高風亮節,絕無帶著江西兵繼續頂在袁州方向,幫西山大營遮護側翼的好心,這會已掉頭朝南昌急奔。南蠻從袁州方向前出,正切在西山大營北歸的路上。

“南蠻雖有援軍,卻一直縮在城南,不跟我們對決,就是等的今日。咱們一旦後撤,定要遭南蠻前後夾擊,到時就是全軍崩潰之勢,十難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