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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我走。你必須放我走。金橋站在徐克祥的腳踏車前,他的一隻手敏捷地伸到車座下面鎖上了腳踏車,你必須放我走,金橋帶有示威意味地向徐克祥晃著那串鑰匙說,你不放我走,今天我也不放你走。徐克祥愣了一下,但只是幾秒鐘,他很快露出了從容的笑容,拔鑰匙?我以為遇到了哪個小流氓了,徐克祥說,金橋,這不像是你的行為,這不符合外交禮儀。不,當有人損害別人的主權時,受損害的一方總是要給予警告,給予一個還擊的暗示。
警告什麼?暗示什麼?你想怎麼還擊呢?你無權把我囚禁在肉聯廠。我的辭職報告遞給你了,你可以批准,可以不批准,但你無權把它鎖在抽屜裡不聞不問。好吧,我告訴你,我不批准,我也可以告訴你,我徐克祥從來不怕警告,也不理睬所有的暗示。徐克祥的表情看上去很嚴峻,他突然把手伸到金橋的面前,你已經得到明確的答覆了,現在把鑰匙給我。
不,你還沒說出不批准的理由。金橋躲避著徐克祥的輕蔑的目光,也躲開了他的索取鑰匙的手,金橋覺得自己突然被擊向了被動的低下的位置,這使他心中感到一陣痛楚。他想較量已經走向高潮,他一定要挺住,於是金橋忍住某種羞恥之心,朝徐克祥繼續晃動著那串鑰匙,理由呢?金橋說,我要的不是你人格的自白,我要的是你的理由。理由有好幾條,但現在只剩下一條了。徐克祥仍然目光如炬地逼視著金橋,好高騖遠,誇誇其談,貪圖享受,怕髒怕苦,這是你們這一代青年的通病。徐克祥清了清喉嚨說,而你金橋,又比他們多染上一個惡習,拔鑰匙?攔路撒潑?這是流氓惡棍的伎倆,我可以原諒你,但我絕不妥協,你聽明白了嗎?我絕不向一個流氓惡棍妥協。
人身攻擊。金橋當時立刻想到了這個詞語。他想指出徐克祥的理由依賴於人身攻擊的基礎,但他的目光恰恰投在那串腳踏車鑰匙上,是這串鑰匙授人以柄,直到這時金橋才意識到拔掉徐克祥的腳踏車鑰匙也許會導致致命的錯誤,他像捱了燙似地扔出那把鑰匙,他看見鑰匙落在徐克祥的腳下,徐克祥低頭看了看,但他沒有撿起那串鑰匙,只是在鼻孔裡哼了一聲。徐克祥不去撿他的腳踏車鑰匙,這使金橋想起已故外交家老焦當年在日內瓦拒絕與一個敵對國家的代表握手的那一幕。金橋感受到了其中的份量,這個人果然有老焦遺風,他看著徐克祥以一種坦然的姿態步行到窄巷的盡頭,他想喊住他,但一個聲音在冥冥中說,金橋,你輸了,誰讓你去拔他的腳踏車鑰匙呢?肉聯廠附近的這條窄巷後來成了金橋記憶中的蒙難之地,攤牌的那天他本來對艱難的談判有所準備,他想找到一把能開啟徐克祥心鎖的鑰匙,可那不是一串腳踏車鑰匙。金橋抓著那串鑰匙在落日夕光裡徘徊,他覺得他抓著那串鑰匙就像一個罪犯抓著犯罪的證據。
許多人都見到了徐克祥的那串鑰匙,一隻是銅質的,兩隻是鋁質的,除了腳踏車鑰匙外,另兩隻從形狀上判斷可能是工具箱鑰匙。許多人看見金橋提著那串鑰匙尋找徐克祥,他問別人道,你看見老徐了嗎?他丟了這串鑰匙。立刻有人以知情者的口吻說,是他丟的還是你拔掉的?金橋幾乎覺得無地自容,後來在會議室門口他終於看見了徐克祥,徐克祥正在召集一箇中層幹部會議,金橋從人堆裡擠到徐克祥面前,向他晃了晃那串鑰匙,他說,昨天的事我很抱歉,你的腳踏車我推進廠裡的車棚了。徐克祥臉上寬宏大量的微笑是金橋始料未及的,而且徐克祥還親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還有一串備用的鑰匙,徐克祥說,這串你留著,留個紀念。
不,我不要。金橋不假思索地說。
為什麼不要?徐克祥說,你忘了老焦當年送給美國國務卿的禮物?不就是一串鑰匙嗎?留著它吧,特殊的禮物有特殊的意義。金橋當時意識到這是一件居心叵測的禮物,他想拒絕,但會議室門口人多眼雜,他不想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