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年間,青州府治下有一小鎮,名喚輪迴鎮。鎮中有一怪人,姓顧名遠,年約三旬,面容清瘦,眼神卻透著滄桑,仿若歷經了無盡歲月。顧遠平日裡寡言少語,常獨自徘徊在鎮郊荒林,或靜坐於溪邊石上,對旁人的招呼置若罔聞,鎮民皆視他為怪人,背地裡竊竊私語,都說這顧遠怕是失了心智,瘋癲無常。

一日,鎮上來了個雲遊的老和尚,法號覺塵,在鎮中擺下道場講經說法。一時,善男信女紛紛圍聚,或求平安,或問前程。顧遠卻如往常那般,旁若無人地穿過人群,往鎮外走去。覺塵目光如炬,瞥見顧遠身影,心中一動,便叫停講經,向眾人打聽此人來歷。鎮民們七嘴八舌,盡說些顧遠的怪異行徑,覺塵聽後,若有所思,合掌唸了聲佛號,悄然跟在了顧遠身後。

顧遠行至荒林深處,尋了塊平整草地,席地而坐,望著天邊悠悠白雲,忽地長嘆一聲,開口喃喃自語:“想我歷經一十四世,看遍人間悲歡離合、榮辱興衰,卻落得如今被視作癲狂,可悲可嘆吶!”這話語恰被趕來的覺塵聽了去,老和尚心中大驚,近前幾步,輕聲問道:“施主,方才所言何意?莫不是心中有鬱結,不妨與老僧一說。”

顧遠側目看了覺塵一眼,見他目光誠摯,不似作偽,便苦笑一聲:“大師,我說我知曉十四世的過往,您可信?”覺塵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世間萬物,因果輪迴,若施主真有此奇遇,還望不吝分享,解老僧之惑。”

顧遠的目光飄向遠方,陷入回憶之中,緩緩道來:“我的第一世,生於秦末亂世,為一戍邊士卒。那是個烽火連天、餓殍遍野的年代,我隨大軍征戰四方,見過太多生死。在一次慘烈的攻城戰中,我身負重傷,彌留之際,滿心不甘,不知為何而戰,為何而死,只覺人世茫茫,無盡淒涼。”

“再一世,我成了漢朝宮廷中的一名樂師,專為帝王將相彈奏絲竹。雖身處繁華之所,卻身不由己,目睹宮闈爭鬥、權力傾軋,稍有不慎便性命不保。為求自保,我曲意逢迎,漸漸迷失了本心,最後在一場突如其來的政變中,被當作舊黨誅殺,臨死才驚覺,一生所求的安穩不過是夢幻泡影。”

覺塵聽得入神,微微點頭,示意顧遠繼續。

“到了第三世,我投胎為富貴人家的公子哥,錦衣玉食,奴僕成群。本以為此生可盡享榮華,卻不想家族捲入商業紛爭,被奸人算計,夜之間傾家蕩產。我從雲端跌落谷底,嚐盡世態炎涼,親友疏離,最終在貧病交加中結束了那一世。”

顧遠的聲音平靜,仿若在講述別人的故事,可眼中的沉痛卻掩飾不住。

“還有一世,我是唐朝的一名書生,十年寒窗,志在科舉成名。赴京趕考途中,結識了一位紅顏知己,我們情投意合,相約功成名就後結為連理。可考場黑暗,我因無錢打點,名落孫山。心灰意冷之下,回到家鄉,卻發現愛人已被迫嫁作他人婦,我萬念俱灰,投河自盡,只恨命運弄人。”

隨著顧遠的講述,林間仿若颳起一陣悲涼之風,覺塵也不禁面露悲憫之色。

“宋朝時,我為一山村獵戶,每日與山林猛獸為伴,雖生活艱苦,卻也逍遙自在。一日,我射中一隻懷有身孕的母鹿,當晚便夢見那母鹿血淚控訴,我心中大駭,自此放下獵弓。可禍不單行,村裡疫病橫行,家人相繼離世,我獨活於世,滿心愧疚,不知是我殺生之報,還是命運無常。”

顧遠頓了頓,又道:“元朝之際,我投身軍旅,成了一名蒙古鐵騎。跟隨大汗南征北戰,所到之處,生靈塗炭。我在戰場上殺紅了眼,雙手沾滿鮮血,後來在一次激戰中重傷昏迷,醒來後望著遍野屍骸,心中突然湧起無盡懊悔,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明朝,我是個流浪藝人,靠著雜耍技藝走南闖北。一路上,我見過百姓被苛捐雜稅逼迫得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