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二人不約而同停止了交流。

鹹溼的空氣感受不到一絲風的流動,凝結出滲人肌骨的死寂。異樣的聲音似乎正在接近。

【嘖,又來。】

那道細微的腳步聲停下來了。

僅一牆之隔——諾亞繃緊身體,像是一隻矯捷的小獵豹,躬身潛行到門後。

屏住呼吸,右手握住綁在腕上的匕首,緩緩抽出半截雪刃。

一點淬雪寒光乍現,諾亞從那抹雪白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年輕,稚嫩,卻滿是堅定。

“萬一發生什麼事,你能派上一點用場嗎。我是說如果我失手的話。”

【沒問題,我會接管,但後果自負了。】

“嗯。你能看到門外是誰嗎。”

【戴了面具,是個不認識的人,小心為上。】

“咚咚。咚咚。”

來者以一種緩慢的節奏敲響深棕色橡木房門,力道很輕,無端叩擊人緊繃的心絃。

【這人還挺有禮貌。】

匕首已全然出鞘。孩子的脊背筆直,他微微彎膝,俯下上身,全神貫注地感知門外人的動息,蓄勢待發。

門外人安靜等待了片刻,似乎很篤定房間裡有人,遲遲不肯離去,幾息之後,他握緊門把手

“吱呀——”

竟然不請自入。

【我收回那句話。】

諾亞腦袋裡也一片空白,他把這一全然交給本能處理。任何冗餘的念頭都會影響出刃速度,增加失敗機率。

奈何對面也不是吃素的,他反應也極快,閃身躲過一擊。

“64。”

【行,64代打為您服務,祖宗。】

他眼前一黑,再次有意識地時候,他發現自己正站在來人的面前,匕首也被放到了一旁。

來客手臂上多了一條長而深的傷口,鮮血正止不住地往外淌。他表情卻很冷靜,正拿著一罐止血噴霧處理傷口。

諾亞呆立原地。他現在的感覺有點像是喝斷片的酒鬼,腦子裡有一團黏了吧唧的漿糊在攪動。

“……你,投降了?”

【什麼鬼。我是那種人嗎,你要不要仔細看看這人是誰。】

諾亞仔細看看對方的臉。

對方也面無表情地回視。

“這是誰。”

【於理。】

“啊……”

一張完全不認識的臉。不過他長著一雙熟悉的眼睛,清凌凌地看著諾亞,喚回了些往日的記憶。

“於理……”

“清醒些了?”

他撕斷紗布丟到一邊,伸出手摸了摸諾亞的額頭和臉蛋,確認他沒什麼事之後就想縮回手。

可能是他的手太溫暖了,地下城所有的寒意在一瞬間都被隔絕在外。

諾亞仰頭,輕輕蹭了蹭他的手心。

有些過分乖巧親近了。

於理一愣,就見藍眼睛小孩像是一隻心虛的小狗,陪他坐在地上,磨磨蹭蹭鑽進了他的懷裡。

熟悉的微苦的氣息,昭告著一切都已塵埃落定。他把臉邁進於理懷抱,只露出兩隻耳尖在外面。

“……已經沒事了,我找到你了。”

於理斂眸思索片刻,生疏地調整姿勢,張開外套,像是一隻笨拙的抱抱熊,把諾亞兜頭蓋臉地裹住。

諾亞閉著眼睛,聽他低聲絮語:

“上將很著急,也很生氣,不過他在等你……公爵也給你買了很多新玩具……”

諾亞知道,自己的所有不安和恐懼都已經被對方察覺到了。

從小就是這樣,在於理面前,只要他一鬧,於理就能準確地知曉他不高興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