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的人都會選擇當場進入方舟,不再出來。

因為,殺一個具有船票的人, 就證明有一個名額又空出來了。

宮餘靜靜地在審訊室外聽他說完事情的始末。那孩子做錯了嗎?不知道。那他做對了嗎?也不知道。

沉重的疲憊感壓在他的脊樑上,幾乎要把他碾碎到塵埃中去。

人太脆弱了。他想。

他們脆弱到要透過彼此廝殺來保護自己。

第三次從休眠中醒來時,宮餘已經十分蒼老了。全然陌生的面孔將他從沉眠中喚醒,這些年輕的、朝氣蓬勃的研究員們向他彙報了這百年間的科研成果。

待到他們全部散去後,領航員無聲地連通了這邊的螢幕:

“歡迎回來,老朋友。”

“方舟……你還是這個樣子,一點沒變。”

“還是變了一些的, 我為自己製作了一個形象。”說著,一個黑髮藍眼的青年出現在螢幕上。

宮餘失笑:“眼睛的顏色不像。”

“可我是按留存的影像資料來製作的。”

“太多年了……影像會失真的。”

“原來如此。”領航員說:“看來還是人的記憶更為牢固。”

宮餘一愣,良久似是感慨一般:“是啊……竟如此牢固,竟從未忘懷。”

“話說回來,那群孩子最近似乎找到了一件很有趣的東西,你要參與研究嗎。”

“什麼。”

“或許是……進化的鑰匙。”

進化的鑰匙。

宮餘終於明白為什麼方舟會如此稱呼這個專案。相融了……不同物種的基因,竟然相融了。

這隻實驗品兔子身體的各項指數都在提升,甚至具有了初步的智慧。

他猛然看向在隔離艙中的不知名異種。它受到強烈電流籠的拘束,活性很弱。

報告上說,這東西是某次探索中意外捕獲的,頭部像是昆蟲,身體卻很有韌性,可塑性很大,更像某種流體,覆蓋一層輕薄而尖利的軟甲。

鑰匙。

可那扇門的背後呢。

從未有任何一場變革,或者說進化,不付出代價。那這一次呢,要付出多少代價呢。

可是宮餘不願意放過這次機會。

他總是想,如果人的生命能夠再堅韌一些,再強大一些,是不是就可以抵擋得住更多災難,建立更好的文明。

是不是到那時,就可以不用再繼續顛沛流離,彼此刀刃相向。

如果門後是地獄,讓我成為第一個走入地獄的人, 從此我的名字將被釘死在恥辱柱上。

如果門後是天堂,讓我成為第一個走入天堂的人, 從此我的名字隱沒在光輝的未來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