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庭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家庭,又或者是說,正常的家庭。他的媽媽池星,有的時候很愛他,有的時候又像是憎恨他。

而父親文森——他已經記不清那個男人的臉了。記憶中的寥寥殘影,都是猙獰的、憤怒的、永不止息的。

總之,文森從來不會安靜,就像是地心處的岩漿,他甚至會灼燒文庭。

他出神,又微微蜷縮了臂膀。

他見過父親在外面的樣子,滿面堆砌的微笑,和藹、謙遜,彬彬有禮。

文庭總是不明白,為什麼他對待陌生人是那種樣子,而對待他和媽媽就是另一種態度。

難道陌生人竟比家人更要可喜?

他眼見著媽媽再也不會流淚,有時候也會想,媽媽是不是已經把眼淚流乾了。

她的眼睛抹除了淚霧,逐漸變得澄明起來,彷彿是凝結的水,堅固而冰冷。

她彷彿甦醒了過來。池星甦醒了過來,從一場混沌的夢裡。

文庭覺得很害怕。

終於在某一天,父親出門了,媽媽給他換了一身漂亮的小禮服,帶他來到了這座莊園。

他既惶恐,又期待,他隱隱遇見了命運的某種變化。

文庭的手肘不小心碰倒了杯子,半杯橙黃果汁盡數傾倒,甚至還有一些被濺到了諾亞的身上。

諾亞懵了一下,瞬息之間,文庭慘白的臉,和池星掃視而來的冰冷眼神使他做出選擇。

他笑嘻嘻把地杯子扶起來,隨即扭頭向歐文攤開沾了果汁的兩隻小爪子:

“歐歐,我好像把果汁碰倒了。”

歐文垂眸,指尖在小麵包白淨的臉蛋上一戳。

溫文爾雅的執事先生抽出前胸口袋裡的帕子,一點一點地幫孩子擦乾淨手。

不知道到底是對誰說,他輕描淡寫道:

“一杯果汁而已,再倒一杯就是了。”

清潔機器人咕嚕咕嚕滾過來,不出片刻,地面依舊光潔如初。

“誒,這次試試我這個口味吧,”絲黛爾晃了晃手裡的杯子:“是蜜桃味的氣泡水,很好喝哦。”

“真的嘛——那我也要嚐嚐!”

溫德爾已經抽出了兩隻新杯子,在裡面倒了七分滿的氣泡水,遞到諾亞的手邊。

諾亞很是自然而然地給了文庭一杯:“你也嚐嚐。”

他態度過於自然,導致這場對於文庭而言的小小的災難就像一絲風那樣滑過了。

小文庭臉蛋發紅,嗡嗡地:“謝謝。”

諾亞差點沒聽清,就笑了一下。

小文庭看著他的藍眼睛,感覺有點暈乎乎的。

餐後大人們都陸陸續續地去會客室議事了,諾亞本來也想跟著去,結果被池月給捉到了一邊。

“諾亞,願不願意陪弟弟玩一會?”

諾亞往那邊望了一眼,那孩子正侷促地坐在椅子上,看著大人們陸續離開的背影不知所措。

他點點頭:“如果他也願意的話。”

池月彎了眼睛,她親親小麵包的臉蛋:“謝謝你,我的小天使。不過我想,他一定很願意和這麼好的小哥哥一起玩。”

諾亞微微睜大了眼睛,不動聲色地挺直了腰板:“嗯!”

池月離開後,諾亞想了想,覺得自己這麼突然湊上去有點唐突,於是轉了一圈,找來了小狗勾勾。

幸運的是,它恰巧就在附近的草坪上咬蝴蝶玩。兩隻鴿子大爺們也在,它們正齊齊攤著翅膀,可能在月光浴。

諾亞招招手,勾勾就晃著尾巴撲了過來,兩隻鴿子大爺也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肩頭上。

對於自己莫名其妙當了人形鳥架這件事,小麵包適應良好,畢竟這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