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德爾能感覺得到,諾亞在他身上動來動去,時不時還要伸直腿,狠狠踹他一腳。

累了就嘬幾口奶瓶,哼哧哼哧的,直到半夜才漸漸沒了動靜。

他無聲嘆氣,輕輕把橫在他腰側的諾亞抱起來,調整了個姿勢,蓋好小被子。

次日清晨,家裡的廚師早早便起來佈置好早點,擺滿長款餐桌。

餐桌中間的花瓶裡也換上了清晨修剪下來的花枝,白玫瑰厚嫩的花瓣間還藏著露水,在光線的照射下像是嵌著透明的白水晶。

迪蘭照常等著溫德爾下來用餐,當他看清溫德爾的模樣時,他先是整理了下表情,可最後還是沒憋住,直接笑出了聲。

溫德爾瞥他一眼,不但沒有止住兄長的嘲笑,反而引來了更放肆的笑聲。

滿臉倦色,上將抱著孩子下樓,白色的襯衫也被抓得皺皺巴巴。

溫文爾雅的諾里卡公爵戲謔開口:“昨晚睡得好嗎,溫德爾?”

溫德爾沒吭聲,被迪蘭一問,他突然想到了今天早上的情形。

他是被諾亞一屁股坐醒的。

不知是何緣故,他昨夜噩夢連連,累得像是在戰場上打了十年仗。

夢的碎片紛雜地彼此交織,使其毫無邏輯性可言,見過的、未曾見過的雜糅到一起,匯聚成無法言說的混亂,這些充斥著硝煙氣息的殘片幾乎在凌遲他。

最後,他夢見自己停步於某座墓碑前,向那灰白色的石頭獻上了一束沾著露水的花。

冰冷的墓碑無言地佇立在泥濘的土中,它蒼白而譏諷,似要把人的心靈也壓入死亡的地獄下。

——溫德爾驟然被一股窒息感驚醒。

他掙扎著醒來,就發現諾亞坐在他的胸口上,撅著屁股,背對著他不知道在搗鼓什麼。

順著窗簾悄悄溜進來的晨光溫柔的飄蕩在小諾亞的身邊,他慢吞吞地轉過身,把掰不開的奶瓶塞到溫德爾的掌心裡。

小諾亞稚嫩的面容忽而使溫德爾寧靜下來,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奇異之感。

“孩子嘛,精力旺盛很正常。”迪蘭給弟弟支招:

“別讓他在白天睡那麼多就行,池月今天會帶著科倫汀和絲黛爾回來,他們一定很樂意陪小諾亞玩,畢竟他那麼可愛。”

他說著,轉頭看向正在被歐文喂著輔食的諾亞,笑眯眯地問:“對不對,小諾亞?”

池月是迪蘭的夫人,兩個人結婚多年,感情和睦,孕育了科倫汀和絲黛爾兩個孩子。

現在正值盛夏,孩子們也開始了他們的暑假,於是池月便帶著兩個孩子出去旅遊,得知家庭內新增了位新成員,他們商量之後決定臨時返航。

小諾亞興高采烈地“啊”一聲,用攥成拳頭的小手錘了兩下桌子。

“乖寶寶,看來你還記得自己的名字。”

溫德爾職務在身,不可能隨時將諾亞帶在身邊照顧,迪蘭這些話使他安心許多。

歐文把扭來扭去、試圖掙脫幼兒桌椅的諾亞拔出來:“請您放心,我會照顧好小公子的。”

對於眾人來說,用過早餐之後,才是忙碌一天的開始。

迪蘭去會見來訪的客人,而溫德爾也在假期結束之後換上一身軍裝,準備回去復職,卻沒成想這套司空見慣的流程裡,今天卻突然多出一隻攔路的小老虎。

歐文,諾亞,溫德爾,這2.5個人以一種奇異的姿勢僵持在諾里卡家族富麗堂皇的門庭下。

當池月帶著她的一對兒女回來時便看到這一幕,她稍稍思索,便曉得夾在兩個大人中間那小傢伙就是溫德爾帶回來的孩子。

諾亞抓著溫德爾的袖子不肯放手,每當兩個大人試圖分開距離,他就開始張開嘴巴哇哇哭叫。